心头之刺
林美贞对于陈峰来说是什么?
陈峰从小学习不好,不是一个有文学造诣的人,他从小到大的作文都很烂,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汇来描述林美贞。
他只知道,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让他觉得拘谨的人,让他本能觉得紧张不适,他从不去细想这是什么缘故,自己在她面前为何会有那样的情绪。
因为他觉得那个茉莉花似的姑娘和自己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画框里的一幅画,永远也不会和他的生活琐碎产生交集。
他的世界里是台球室和酒吧里浓重的烟雾味道,是呼喝成群的不良少年拳头关节上沾得血腥,是穿廉价性感的短裙,脖子后纹着跟风图案的轻狂少女。
那些会缠在他身上,一口一个峰哥叫他的姑娘才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和他在他那懒怠收拾的狗窝里颠鸾倒凤,大汗淋漓,那才叫真正的男女关系。
那些年少时只想多看一眼的影子,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年少时的蠢相,什么也不是。
陈峰一直这么认为,从没怀疑过自己。
直到从鑫城去而复返的林美贞下了出租车,她影子似单薄的身躯站在马路上,只不过目光空茫茫地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全世界就都向后退去了。
陈峰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茉莉花回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陈峰不明白,觉得因为自己是神经了。
而林美贞又为什么会答应跟自己过日子?肯定是因为林美贞也神经了。
所以不管他们是去领证还是办喜酒,陈峰都是没有实感的,他不觉得是自己在结婚,也忽然不怎么认识那个穿婚纱的美若天仙的女人是谁。
直到新婚之夜,在红彤彤的喜字底下,他脱去了她的衣服,当那雪白的肌肤和大红的床单映衬在一起,等待他去触碰的时候,他才有了一点林美贞是他的女人的真实感觉。
他真正彻底的意识到林美贞从此会停留在他的世界里,是有一天回家,发现餐厅一直空空的餐桌上新铺了一块鹅黄色的碎花桌布,上头摆着水壶,和几个好看的陶瓷杯子,阳光从蕾丝窗帘后透过来,温馨而舒适。
陈峰在玄关看着这平平无奇的小装饰发呆了很久之后才明白,自己的狗窝成了名副其实的家了……
林美贞很快就怀孕了,陈峰一开始还说他们没有学别人备孕会不会不好?林美贞却说没关系,他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怎么抽烟喝酒了。
陈峰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不再钟爱那些彻夜的酒局。
他知道她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她为再次拥有而幸福。
只是孩子可以再有,心不知道还不能再次活过来。
他清楚林美贞不爱他,尽管她又温柔又体贴,尽管她从没有任何不甘和别扭,也从不排斥他的求欢,她可以说是一个男人幻想中尽善尽美的妻子。
但他就是知道她不爱他。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曾经在鑫城得到她的心又抛弃了她的人,没有人提起,却成了他的心头刺,成了他的世界里无处不在的幽灵。
陈峰老是觉得那真正的威胁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打破他的幸福生活,夺走林美贞。
林美贞每一次发呆,每一个愁容他都觉得和那个男人有关。
这种感觉,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的灵魂。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查看她的手机,尽管林美贞一直非常坦诚,他也没有一次真得找到过什么与那个男人有关的蛛丝马迹。
林美贞回家稍微晚一点,他就会生气,有的时候他会突然的出现在她的下班路上,看她到底和谁一起回家。
林美贞以为陈峰怀疑她出轨,但奇怪的是,陈峰就算偶尔看到她和男邻居说笑,或者乘朋友的顺风车,她怕他误会去解释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并不太在意。
陈峰很无常,让人摸不透到底是为什么。
只有陈峰自己知道,他心里只有那一根刺,一个假想的,遥远的敌人。
但是他不会说,那会损害他在她面前的自尊。
林美贞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她孕妇的形象一定程度上抚平了陈峰的那种焦虑,他只专注于照顾她,无微不至,林美贞以为他那种奇怪的状态已经过去了。
但是真正的爆发之前往往是风平浪静的。
一天,陈峰在外面办事,接到兄弟的电话,说看到嫂子去餐厅吃饭,被一个男人骚扰了。
当时陈峰只是普通的愤怒,想着到那一定打折那流氓的手,给他点教训。
然而他开车赶到的时候,那男人因为被众人指责,想上车跑掉,他在众人的围观中拉开车门正要上车。
可是当陈峰到达那里,看到那辆外地车牌上的那个鑫字的时候,脑子里忽然轰的一声。
头顶的悬剑在瞬间击中了他,他的诅咒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