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
,如何说服父皇,将她暂且安置在东宫,等我百年之后再——”
他忽然停住,后面的话也忽然都湮没在风里。
恒安眼眶发涩,不由将头垂得更低。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从梓萱被沈约救出来开始,他便一直处在恍惚之中——d他无法去想她再也无法睁开双眼的这个如果。
她醒过来了,他也仿佛劫后余生一般,朝局的变动将会按照他预期的那样发展下去,她依旧是他手上最有力的那颗棋子。
但是——
秋夜凄寒,连星光都染了寒意。
秦铮收回目光,开始沿来路回去。
恒安跟在后面,在接近禅房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道:“爷,恕小的多嘴,这些话,您刚才要是说给三公主听——”
“如果她听到半个字,我就打断你的腿。”
“……”
秦铮脚步不停,推门而入,恒安立刻乖觉地点上灯,“三公主最喜欢善德斋的芙蓉糕,您既然不能说两句好话,至少亲自买点东西,才能哄人家高兴吧。”
“这种下人便能做的事——”秦铮连瞥都没瞥他,“恒安,你以为我是凭什么坐稳东宫的?”
翌日,善德斋足有百米长的队伍尽头,立着面无表情的秦铮。
恒安抹了把额头,“爷,这秋日毒得很,不如您先去一旁的茶楼歇歇,等——”
“闭嘴。”扇柄顶在掌心,秦铮阖上眼睛。
熙熙攘攘的人群围绕周围,前来排队的大多是年轻的仆从和跑腿的小孩,恒安一眼就发现他们已经被桃源宗亲名门的仆役们包围了……
如果明天传出去,恐怕三公主又会觉得是他们爷在做戏吧……
诚然他们爷不是什么好与的主,三公主也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
就在他默默腹诽之时,前面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这不是三公主新娶的少君吗?殿下新近负伤,少君怎会在此?”
恒安的汗刷就下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觑了眼秦铮的脸色,纵然外人看不出,但他却能明显感觉到,秦铮眼底的温度比方才更冷了十倍。
“今日并非休沐,崔小姐原来也如此休闲吗?”秦铮淡声道。
此言一出,周围明里暗里看过来的目光更多了十倍。
崔嘉若掩唇叹息了一声,“三公主为民罹祸,玉体违和,嘉若想起府中还有先人留下的长白人参,特意找出想要奉给殿下——也是我等为人臣子的一番心意——”
她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待抬起眼时,正对上秦铮的眼睛,“只是我赶的不巧,殿下竟然已经离开普济寺了。”
接过身后侍从递来的食盒,崔嘉若不紧不慢道:“原以为殿下去探望沈大人,少君也必会相伴左右,不想倒巧得很,竟在一群下人里见到了少君,便劳请少君,将这参带给殿下吧。”
她笑着将漆盒递到秦铮面前。
恒安立刻上前接过,崔嘉若微微一笑,朱唇微启,秦铮忽然道:“那想必崔小姐一定很不擅长与下人打交道吧。”
崔嘉若一愣,似是没料到他竟会这样反应。
秦铮负手在后,不冷不热道:“不然,怎么要拖到萱儿复明,崔小姐的参才姗姗来迟呢?”
崔嘉若面色顿时一变,这是指她要么存心拖延,要么驭下无能了。
她嘴唇一张,秦铮却直接绕过她,双手接过了善德斋伙计递来的点心,而恒安接过了她手中的食盒。
“想来崔小姐有多少心意,这参也会有多少效用了,”秦铮站在台阶上微微侧头,“这里排队的都是桃源的百姓子民,崔小姐就算不需去官署点卯,也不要误了百姓们的事才好。”
撂下这一句,秦铮转身离去,周围的人都迅速为他让开道路,恒安小跑跟上。
直到上了马车,秦铮都未再发一言。
车帘阻挡了所有窥探的目光,点心被搁在一旁,秦铮捏了捏眉心。
恒安小声道:“爷,那我们……去……”
一个去字拖了三节,却依旧不见秦铮开口。
恒安也不敢再言。
“去沈家。”
半晌后,秦铮睁开眼。
“是。”恒安立刻应声,马车也随即行进起来。
恒安缩在角落,努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铮松开手,声音里压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幸好,她能看见了。”
恒安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酸。
他脸上没有丝毫愤怒憎恨的表情,只有长长地释然,仿佛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早已毫不重要。
恒安赶紧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