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三朵金花
“买活军搞了新式婚书?” 几枚葵花籽碎片掉了下来, 吴老八‘呸呸’地吐了几下,懒洋洋地一抹嘴,“怎么又是新东西!” 自从买活军来了许县, 新东西实在就多得要命,连这帮见多识广的私盐贩子都有些目不暇接, 他们事前已听刘老大尽力描画过临城县的新模样,甚至还跟着预习了一下买活军手下活死人的功课,但直到兵临许县,吴老八这帮人才算是长了见识——买活军一来,仿佛他们熟悉的城镇就如同一幅画卷一般, 轻而易举地被撕碎破灭掉了,吴老八这帮人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许县。 这个新许县是血淋淋的,这其实倒不稀奇, 私盐贩子是见惯了鲜血厮杀的,只是买活军来了以后, 流的血不再属于往常那些人,往常那些胆敢抗租的佃农,那些被江湖人和衙门吏目盯上,做局陷害的殷实百姓, 他们的血三不五时便染红了某处长街, 但买活军一来,流血的便成了往常那些藏在吏目背后,吃得满嘴流油的大人物,张地主一家被杀得人头滚滚,事后招工去他们家洗地, 流出来的血都是暗红色的。还有衙门里和张家暗通款曲的吏目, 不是被杀头, 就是‘发往彬山为奴’,买活军事前不知是怎样调查,竟然连一个都没有漏过,吴老八私心里怀疑,这是他们刘香主在背后告的密。 刘老大之所以被这样称呼,是因为他们在外行走时,往往自称是白莲教分坛旗下一枝香,其实刘老大也罢,吴老八也罢,对白莲教都秉持着不以为然的态度,这不过是披的一层皮而已。刘家在许县倒也算是个大族,但他们出县去卖盐,刘家的面子便不管用了,白莲教在江湖上朋友多,遇到事有了这层身份便好开口了。也因为私盐贩子常年东奔西走,其实很少回许县落脚,和张地主家多少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吴老八也没想到,原来老大私下对张家的这些底细竟是门儿清。 这样的乱世里,能跟随刘老大这样的香主还是令人安心的,刘老大平时对他们约束颇多,兄弟们暗中也不是没有怨言,如今却是额手相庆——吃喝嫖赌没少做,但谋财害命的案子毕竟十来年间是没有犯下,如今摇身一变,也就能平安洗白了。地位仿佛更比原来体面些,贩私盐的,不管赚头多少,原本是上不了台面的,但在买活军治下倒多少有些被收为官有的意思了,买活军那里派了人来,一一给他们登记造册不说,还定下了每月发的筹子——这是由于他们这些喽啰原本的收入也就只够养家糊口,只是从前县里人家过得多数比他们更差,而买活军来了以后,县内百姓给他们做工也有工钱,若是他们这些兄弟没个贴补,恐怕会想着还不如留在本地做工。 想要脱出盐队,哪有这么简单!吴老八私下是觉得买活军的借口找得不好,其实道理是明摆着的,买活军要插手盐队,架空刘老大和他夺权,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给兄弟们按月发饷,兄弟们两头吃拿,自然也就要听两头的话。不过哪怕刘老大悟出了其中的道理,照旧对买活军点头哈腰谄媚无比,半点没了过去的悍勇傲气——他年前去了一次许县,看了一次阅兵,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买活军的兵,真有这么勇猛么?吴老八心里是有些好奇的,他连买活军的齐整军容都未看过,头天听说买活军到了,还想着要不要混上城墙去看看他们该如何攻城,结果当晚城门处就闹起来,香主连夜召集他们策应,将张地主一擒,第二日清晨城门便打开了,许县竟无丝毫招架之力! 此后便是预料之中的做派,盘点人口,大王训话,整修场地开识字班,很多来上课的先生都是临城县的人,他们也不过刚纳入买活军治下一年,已满是买活军的做派。他们这些私盐贩子也有得忙,刘香主极力串联,说服了族中把田地卖给买活军,一些体面人家,如张老丈,也在卖田,他刚买不久的铁犁现在便在村里出租用,自己留了二三十亩田给儿孙耕种而已,多出来的田全卖给了买活军。 得了筹子以后,这些人便开始在许县各处买房,又请了临城县的工队来盖房子,这一切都做得很急,因为春耕马上就要开始了,临城县和许县各处出来做工的人家,到时候都要返回去春耕的,人手一时将迎来很大的短缺。 买活军一来,哪里便都要变化,他们要人做工,又是修路又是盖房,还开什么炸鸡店,也要人下乡去开识字班——刘家以刘香主为首,积极地协助买活军开展识字班活动,吴老八连正月都没过完,便被派出去带路,带着买活军的人东奔西走,在一个个村子外头费尽唇舌,告诉村长买活军的人不收人头税,还有新的稻种,现在来教他们识字认拼音的买活军,到了春耕时分便带他们种新稻种——一年至少也要收三百斤! 因为临城县的关系,许县的父老对买活军的工作极力配合,吴老八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些乡村父老这样听官府的话,地主家落到要卖田的地步,竟没有什么人上吊,有些大族不等买活军发话便自行分家。原本的黑户、隐户也不躲着官兵走了,因为买活军确然是不收丁口钱的——非但那些临城县的亲眷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