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武十三郎乐不思蜀
着完全无菌的药水,用那透明的塑料软管蜿蜒地注入到病人体内去——他们看过的纪录片上就是这样的。 但在买活军这里呢?玻璃瓶倒是有,但不可能是完全密封的,输液的管子当然也没有塑料做,至于橡胶,那是才栽下去的东西,按照教科书上的说法,橡胶树最少也要生长五年才能开始割胶——可以想见,一开始的橡胶制品一定是非常昂贵而且抢手的,因为除了医学之外,也有太多的领域需要橡胶了。 医生能等,但病人不能等,只能先想办法,设法用羊皮多次煮制,经过一道道工序,制成柔软光滑的气密管子,再接上一根鹅毛羽管制成的针头,工序很多,而且只有受过训练的专业工人才能做,一次静脉滴注的成本在一千文以上。 这还不算完,如果是用葡萄糖溶液,将会去到两千文——葡萄糖结晶非常昂贵,因为还不能工业化制备,完全是实验室里自己用土豆发酵做的,产量极有限,而且制备之后,还要用活性炭吸附,祛除热原物质。 祛除不了的话,病人输液后可能会发高烧,而现在会给开静脉滴注的病人都是垂死的那种,正常人可能发烧之后也就熬过去了,但他们是熬不过去的,如果没有成功祛除热原,病人输液后可能会死。 但在输液之前,医生是不知道热原到底去得干净不干净的,因为热原物质不但来自于输注的液体,可能也来自于静脉滴注器,这东西除了羽毛管之外,别的部件都只能复用,只能通过熬煮消毒,但谁也不敢担保每次消毒,都能把热原物质消灭得一干二净。 如此麻烦的过程、高昂的价格、高企的风险,目前来说还只能输注两种溶液,调理拉稀过度带来的电解质紊乱……但,即便如此,静脉滴注也救了太多人,在静脉滴注出来以前,上吐下泻的人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吃不进去药,那就只能通过针灸、放血来止住肌体的反应,如果这些都不奏效……那每年都有很多因为各种病因,拉稀拉死的人,但其中很多人,如果能调整电解质平衡,止住拉稀,让他们吃的进去东西,可以开始服药,他们是能活下来的。 在医学上,每往前一小步,都会有很多本来会死的人因此活了下来,买活军推广的口手卫生——要勤洗手,医生接诊戴口罩,如果是传染病,还要戴手套,把浑身都包起来。灭鼠、修建下水道,不厌其烦地讲述着污水对疾病传播的影响,对于城里百姓的粪便回收,还有医生的七步洗手法,优先供给医生的胰子皂,产量还不高的青霉素,产钳、消毒、侧切与缝合…… 这些所有知识,和静脉滴注一样,救回的是成千上百条人命,他们其中许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拯救的,那些因为医生洗了手而没有发产褥热的产妇,那些在手术前接受了消毒处理而没有发烧的外科病人,他们全都因为买活军而健康地走出了医院,他们不知道在这些新技术被发明之前,他们很可能会在痛苦中死去。 买活军的办法,虽然见效慢,每一步都走得很难,但每一步也都是对死亡的征服,横亘在寿命之前的阻碍,正在被一点一点消解与碾压,武十三郎隐约能够看到这条路的终点——如同他们所看的纪录片一样,在天界,人虽然也会死,但他们会死于新的,现在根本诊断不出的疾病,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如今被视为顽疾的不治之症,在那时候早已就不算是什么问题了。 如果在他死以前,能看到这一天实现的话,武十三郎觉得他便是去了,也一定是笑着去的。他已经俨然是全情要投入这伟大的事业中去了——但可惜的是,哪怕是全无阻碍,要做的事也太多太多了,更别说现实中让人烦恼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可是永远都不会少那。 “老周,你说咱们是不是该给买活周报投个稿啊。” 洗过手,换了衣服,他和老周一起去职工食堂吃早饭,吃完早饭,武十三郎又要回病房去了。因为昨夜他虽然值夜了,但病房相当的安稳,并没有太多事情,还算是睡了个好觉的,因此便宁愿不缺勤,到病房里哪怕是看医书,也能顺带着多学些医患间相处的东西。 在食堂里打饭的时候,武十三郎便忍不住说了,“这个医患之间沟通的范式,虽说在云县这里已经大致都传开了,但最好还是要在报纸上宣传一下,否则你瞧,昨天的病人就没几个能配合的。” “怎么了,昨天又哭了几个?”老周打得很少,他是有些洁癖的,昨天轮到他培养粪便,取样观察,老周这几天食欲都不会好。 武十三郎取了两个馒头,端了一碗小馄饨,又去拿了一碟小咸菜,他吃得也不多,医院的伙食,不能说多好,有点子稀汤寡水的味道,昨夜他带范十三娘来吃夜宵时,大小姐嘴上不说,评价可全都在脸上写着呢。 而十三郎为了证明是她太过挑剔,便努力吃了两碗面,这会儿其实也不是很饿。 “哭了六个,两个面红耳赤一句话不说,一个推说不记得——就没一个能准确回答上排便次数和性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