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人、命

库洛洛说话的时候，女孩正转头看向后排。库洛洛跟着她回头，没有看见什么，也没觉察到有什么异响。女孩伸手招了招，门外就蹿进一只小家伙。那小家伙从过道跑下来，跑到女孩旁边的座位上，一下子就蹿上去了。

是那只小熊猫，它嘴里正叼着一盒东西，是一盒车厘子。跳上座位后，它把那盒车厘子叼到女孩面前。那女孩接过车厘子，揭开盖子，取出车厘子。她把车厘子的梗和核去掉，把车厘子肉放在手心，递到小熊猫面前。

小熊猫乖乖巧巧地叼起车厘子肉，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和在库洛洛面前张牙舞爪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女孩一颗颗分开车厘子，那小熊猫也一颗颗吃着，一点也不着急。

库洛洛很无语，这只小熊猫啃起甘蔗来一点也不含糊，这会儿就打不开盒子，吃不了车厘子了，专门进化出来能拿住食物的伪拇指也不起作用了。行吧，他就知道这里的动物都是两副面孔的。

女孩喂小熊猫的时候，库洛洛没有说话，就坐在一旁看着。看了一会儿，库洛洛发现女孩似乎更喜欢这只小熊猫。

库洛洛就开口问：“比起那只熊猫幼崽，是不是更喜欢这只小熊猫？”

女孩伸出一根手指。

看着那根手指，库洛洛思考了一会儿，问：“一只？”

点头。

库洛洛仔细回想，他在这片海域的确只见到过这一只小熊猫。

“都死了？”

点头。

“独自一只能存活吗？”

摇头又点头。

“大概率不能，小概率能？”

点头。

那女孩一直在用动作回答他的问题，库洛洛知道，她是不想让这只小熊猫听到关于自己的话。

“小熊猫的天敌似乎不少？黑熊、金钱豹、黄喉貂？对它来说似乎都是些不容易应付的动物。”

点头。

“这只战斗力似乎，嗯，似乎比较弱？”库洛洛回想着自己见到的各种画面，这只小熊猫不太能打，就是对食物比较执着。

点头。

两人交谈的时候，小熊猫一直在专注吃东西，很快就吃完一盒车厘子了。吃完车厘子后，小熊猫用长长的尾巴圈住女孩的手，往自己身上带。女孩轻轻给它梳理着红褐色的毛发，小熊猫眯着眼睛，舒服地瘫在座位上，一双白色的蝴蝶耳惬意地动着。

库洛洛看着它那蓬松的毛，忍不住伸手想试试手感。刚伸过去，就被小熊猫长长的大尾巴挡开了。行吧，就知道是这种结果，库洛洛收回手。

库洛洛继续之前的问题，把笔记本推到那女孩面前。女孩一只手继续梳理小熊猫的毛，另一只手拿起笔，在库洛洛写下的“好人跟坏人”上方划了两条斜线，又把笔记本递给库洛洛。

库洛洛接过来看，两个“人”字上方都有斜线，代表划掉这两个字，这就是那女孩的回答：我分不清海跟天，我也分不清好跟坏。

好与坏都分不清，所谓的好人与坏人自然也就分不清了。

库洛洛看着那两道斜线，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他在那两道斜线上方又加了一行字：那分得清人类吗？

他把笔记本递到那女孩面前。

点头。

库洛洛又写了一行字：我是人类吗？

他把笔记本递给那女孩，女孩没有接过，直接用笔在那行字上划了个箭头，指向库洛洛。

库洛洛看着那个箭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又笑了，在箭头上写：我自己决定是吗？

点头。

库洛洛接着写：你呢？

这是他第一次对那女孩使用“你”这个称谓，在这之前，他一直都省略了对对方的称谓。

女孩直接在笔记本上写了个大大的“人”字。

库洛洛：这么肯定？

点头。

女孩毫不迟疑的回答，反倒让库洛洛感到有些困惑，这女孩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这么肯定，明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问她什么，不知道不记得的时候居多。这个问题，是这么轻易就能找到答案的吗？

库洛洛：为什么？

那女孩直接画了个箭头，指向她自己。

因为自己觉得是人类，所以就是人类。看懂了那女孩的意思，库洛洛又笑了，笑了很久很久。原来还有人认为，人类这种生物，是自己认为是，就是的。

“听说过流星街吗？”

“不记得。”

“是个到处都是垃圾的地方，是我的故乡，一个‘不存在’的城市。”

“哪来的？”

“垃圾？”

点头。

“从‘外面’来的，哪里有垃圾不想处理，就运到流星街来。”

“怎么处理？”

“把有用的分拣出来，其他的都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