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头顶老旧的白炽灯随夜风的吹拂来回摆动,灯泡四周围了一圈密密麻麻的小飞虫,明知明日一早便是死期,却还是相继前赴后继。
房间较为昏暗,呼啸的风声擦过耳畔,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打在地下少年苍白的面庞。郁礼站在原地,一遍一遍听着少年沉沉低语。
“疯子…….”
郁礼手脚发凉,无数情绪在胸口叫嚣。听着他无力难受的低吟,她这一瞬竟觉得看到了世间不堪后会萌生出一条无形的藤蔓,紧紧的将她胸口缠绕,慢慢收缩,收紧,最后将她的心碎成几块。
“那个……”
郁礼蹲下身,想凑近看看他。可下一秒,少年脆弱的眼神蓦地定格在那一眼,而后消瘦沧桑的脸庞忽然紧绷起来,瞳孔放大又逐渐扩散,忽地,少年身体也跟着紧绷而后快速的抖动起来。
“你怎么了?!”
郁礼怔了下,伸手抱住他,想让他稳定下来,可少年力气大,下一秒就把她狠狠挣开,径直倒在地上,伴随着喉间涌动,竟然不可控制的呕吐出来。
郁礼被吓得发愣,也几乎是一瞬,她从地上跃起,用尽全部力气把他从地板上捞起,解开他胸前的衣扣。而后攥着前台的座机电话,重重的按下按键。
120接通时,郁礼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么的抖,直到人工不停传来安抚,郁礼勉强镇定,尽量稳住声音,快速交代了这里的位置。
打完电话,她又跑到楼上,挨个敲门,皆是无人回应,直到敲到自己隔壁的房间,一个长相艳丽的女生神情不满的开了门。
郁礼九十度鞠躬道歉,说明了楼下的事情,好在女生是个热心肠的,匆匆叫来她正在洗澡的男朋友,三人合力的把雷鸣弄到了救护车的担架上。
深夜医院里的长廊幽深黑暗,一眼望到尽头的光亮处,急救中的红灯亮了许久。郁礼坐在外面长椅,背靠冰冷椅背上,似乎感受不到那阵刺骨的寒,大脑空空,深呼吸了几次,却还是一阵阵后怕。
一起来的女租客过来拿了个瓶水给她,郁礼接过来的时候才发觉手指僵的不行,道了谢,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瓶盖。
女生看了她半天,最后看不下去,帮她拧开。
“谢谢。”
“你和他什么关系啊?”
郁礼小抿了一口水,发觉这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那天不过与他只有一面之缘,是他帮了自己,算一个恩人,然后呢,又成为了他的租客,而今天,她又算救了他,所以她成为了他的恩人。可算来算去,他们顶多有这些关系,再多的,她也不知道会用什么来形容。
或许,是朋友吗?
在女生灼灼的注视下,郁礼仓皇的别开目光,她摇摇头,自己在心中重复了几遍。
真的可以算是朋友吗?
“怎么不说话?”女生靠近几分,身上散发着那股刺鼻的廉价香水味。
郁礼垂下眼睫,小声回道:“没什么,就租客而已。”
女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下,似乎赞同这个解释。
他的男朋友从卫生间出来,看了眼还在抢救,语气颇有不满:“怎么还没结束?既然人送来了我们回去吧,我好困。”
女生嗔怒的拍了下他,反驳道:“你就这么着急?这小老板身世都那么惨了,如今还没脱险呢,这身旁还有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你就敢这么拍拍屁股走啊?不怕良心不安。”
男生挠头,挣扎了好半天才泄了气,认命似的坐下来,嘀咕道:“每年来着旅游都住他这,怎么就这么次出事了,倒霉死了。”
女生间他不服还想进行思想教育,郁礼小心翼翼的拉住她,轻声问:“姐姐,你刚刚说他身世那么惨,是什么意思啊?”
女生哦了一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了下来,吸吸鼻子,解释说:“这事街坊邻居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我也是第二次来这旅游住他偶然了解到的。”说罢,她叹口气,像是对雷鸣充斥着同情又像是对此事抱有遗憾遗憾,继续说:“他没妈,他妈生下他就死了。他一出生家道中落,那个赌鬼爸和泼辣的奶奶一直都说他是克星,听说这孩子从小就是被打起来的,打的最狠的一次把他腿胳膊都打断了,可怜的很。而且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后来他又得了脑癌,本来能治的,结果他那个不争气的爸把他攒下来治病钱都拿去赌了,没钱治病,直到检查出晚期后打那开始这孩子也就算废了,你说遭不遭心。”
郁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喉间就像被粘住了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呆呆的看着女生连连叹气,却不知自己早就红了眼眶。
晚期脑癌。
郁礼窝在病床前查百科,发现他癫痫抽搐和呕吐都是这个癌症到后期的并发症,而且会随着时间相应严重的症状会越来越多,直到痛苦致死。
怪不得,那天他会抱着头蹲在地上,原来也是并发症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