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马车缓缓停在相府前,大门轩敞,就开在临街的大路上。公孙溯之被公子伯禹以贵客之礼迎接入府,自大门而行。伯姬却没有上前,推说自己衣裙污浊不宜见人,由着侍婢将她带着走了小门。
岑霜是个十分周全的人,虽然府上有贵宾莅临,却也没有妨碍她将伯姬安排的十分妥当。
“舜华阁虽然不大,但是胜在幽静宜人,姑娘暂且住着,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和桑若说,只当这里与山中是一样的。”她将伯姬托付给身边一个窈窕端丽的女婢,细细又嘱托了几句才离开。
女婢言笑晏晏,领着伯姬来到了岑霜口中的舜华阁。一方种满菡萏的池水将它和前院隔开,他们走过曲折蜿蜒的廊桥,又绕过一小片竹林,于鸟鸣嘤嘤之处看见了一处清幽雅致的院落,上书篆字“颜如舜华”。
那个叫桑若的女婢解释道:“夫人喜静,这处阁子是她去岁刚刚修葺好准备偶尔独居的,书房寝屋还有庖厨都有,姑娘在此不会受任何人的打扰,但有什么需要只要吩咐奴婢一声就好了。”
伯姬浅笑了一下,算是感谢。
她的态度算不上疏冷,但是衬着她的冰肌玉骨,烟眉杏目,就无端生出几分不可亲近之感。听说她是若阿山来的,桑若自忖不敢怠慢,忙跟了上去。
不出意外,这院落布局的极为讲究。既有八卦相生相克之理,又有星宿或张或弛之分,倒像极了若阿山里江慕昭的住处。
江慕昭一向看似疏淡,却怕死的紧,疑心又重,所以不管是若阿山还是他自己住的地方都是机关重重,步步险要。伯姬对这些早就熟稔于心,不过是扫了一眼,便抬脚向内走去。
“姑娘稍待,婢子来引路。”桑若匆忙赶了上来,想要带路,却见伯姬已经绕过了右边的月季花圃,站在一株槐树下等着他们。“小槿,阿毕,你们可得跟紧了,这步子可是半分也错不得。”她对随行的侍女说道。声音冷而媚,还带着些许傲气。桑若便明白,夫人院落的布局已被她窥破,于她而言却如闲庭信步般自在。
不过三道机关,和江慕昭那里的比起来简单了太多。也难怪是独居之所,若是婢从往来频频的话,还不得时不时出个人命。伯姬觉得这个地方很合自己心意,她亦厌烦有人总是跟在身后,扰了她的清净。
寝居之所的帐幔皆是素色,一应用具却精致非常。小几书架皆是紫檀,凤鸟衔环的错金熏炉里散着袅袅沉水香气。素静大方,精致讲究,岑霜就连生活习气也和她师父一样。伯姬处于此地几日,竟有回到山中的错觉。
也罢,姑且先住着,以图后计。
却没有想到,这一住便是一个月。其间岑霜偶尔来看她,送些书什么的,或者喝喝茶聊聊天,但话题却半句也不涉及华国朝政。伯姬尝试着询问她,何时可以出门去逛逛,却总被她以临夏城近来盗贼出没,治安不好为由而拒绝。她说得诚恳,若非伯姬敏感多疑,大约是要深信不疑的。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园中的牡丹逐渐葳蕤枯萎,不多久就被开得极盛的紫薇花夺走了鲜艳芬芳。伯姬搬了凉榻于凉亭之中,听着周遭潺潺水声,摇着手中素面纨扇,却还是热得满头大汗。
“姑娘,你还没告诉我,这院子是有什么古怪吗?”小槿一边规整着东西,一边问道。正坐在廊下磨刀的毕月乌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等着伯姬的回答。
伯姬指了指院中的布局,回答的简单:“和山中一样,有机关阵。”
“机关阵?”小槿摇头,“药园没有,阿毕姊姊,剑室有吗?”
“我们若是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如何能护得住若阿山。”毕月乌对着剑吹了吹,泛着冷意的光从剑身的每一个凹痕中折射而出。
“他比较惜命,所以布些机关阵也情有可原。”暮春的风暖意融融,伯姬凭在小几上半阖着眼,懒洋洋地说道。
咂摸清楚这个“他”指的是谁,小槿和毕月乌都有些无奈。先生在他们眼中是高山上的雪,湖水里的月,只可仰望。可是令仪姑娘却任性的很,想怎么说他就怎么说他。小槿以为,她是在和先生置气,可毕月乌却认为这是一种撒娇的方式。
小槿不明白毕月乌一个剑客为什么知道这些,但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先生对姑娘之重视,谁都可以看得出来。
“那日姑娘为何对那位殿下避而不见?我看到他向岑霜夫人询问过你呢。”小槿熟稔之后唧唧咋咋像个麻雀,难得伯姬态度虽然漠然,但是却还是耐心地一一回答。
伯姬的眼睛半睁着,有些慵懒,弯了弯唇角说:“总是能遇到,未免太过巧合,总不好让人家以为咱们有什么企图吧。疏远些也好,毕竟算不得熟识。”
可是你不是说人家奇货可居的么……心里腹诽,口上却没说出来,但是伯姬却像是有神通,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更深层的含义,便解释道:“当时不过是开玩笑,我只是觉得他……怪可怜的。”
小槿捂唇笑了笑,就连毕月乌也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