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看着芸奴离开的背影，伯姬拭干了脸上的泪。敛去哀戚悲伤，一张脸上全是淡漠如霜。她也算是孤注一掷，虽说清白和名声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逾越生命的东西，但编出这样的谎言着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人有时候为了活下去，真的是半点底线也没有。

此番有两个打算，若是芸奴将消息传给了公孙，他得知紧急或许会想法来救。若是她告知了少姜，那自己也不会再心软，剩下的萱草根和夹竹桃至少能让她陷入昏迷，往出逃这条路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垂死挣扎总好过坐以待毙，只盼着公孙能明白意思，不负所托。她是个现实的人，不期待江慕昭的神兵天将，能抓住哪一棵救命稻草就抓哪一棵。公孙重义气，她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若是此番得救，她必以治好公孙的眼疾作为报答，再多艰难她也会偿还这份恩情。

笑得久了人总会累，她本不是个烂漫的性子，装傻充愣了这么些时日，自己都有些厌弃自己。

江慕昭很烦她这一点，每当她假笑谄媚时，他便会冷嘲热讽。可真当她冷若冰霜对他不理不顾时，他又会莫名其妙的生气。那个人，她当真从来看不透。

月光惨戚戚的，铺了一地的白霜，明明是暑气喧嚣之时，她却只觉得周身冷，离了他配的药，她的寒毒果然又厉害了。

宫城外，同一轮明月挂在树梢上，院中的人负手而立，眉头深锁。他一身素衣携着月华，更显清冷渺远，气度高华。

“如何？”他对树影后几个静默恭立的人问道。

有一人走出来，面容半昧：“少姜夫人要将姑娘嫁给离娄将军，姑娘不肯，如今被锁在一处废殿之中。”

半晌静默，他伸出纤长苍白的指放在了鼻尖之上，嘴唇绷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她倒是敢！”虽未发火，但是周身寒气萦绕，让跟随而来的剑客们纷纷跪了下来。名满天下的钟离子一向是个温和又有城府的人，他如此盛怒，三日之内驱驰千里而来，全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叫岑霜过来。”江慕昭负手，对着身旁紧紧跟随的陆离吩咐。

陆离是紧急被从山中召来，满脸旅程疲惫之色，却半分也不敢抱怨。此刻的师父恐怖的紧，一言一行都可能惹他发怒，他少有发火的时候，这一次又是因为令仪姑娘。岑霜也真是大胆，师父让她照料令仪，她怎么会将人照顾到别人手中，还被囚禁在了宫里。此番师父动了十个顶级高手，还通知了他和秋木师兄，怕是不能善了。

岑霜一路忐忑心慌，即使早有准备，在听到师父的态度时，还是不知所措起来。虽说引师父前来帮助的目的已经达到，但将令仪交给了少姜夫人，若是师父追究起来，她大概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搪塞过去。也罢，为了伯禹，受师父责罚又能如何，既然做了便也不后悔。

钟离子就站在院中的梧桐树下，阔大的树叶笼了一层阴影，可有些人即使站在阴影里也能明亮灼人。从见到他的那一天起，他似乎从没有改变过，皑如高山之雪，皎若云间之月，总之是她仰望也望不到的世无其二。

见她犹疑的步子，江慕昭冷着脸，眯了眯眸子，再无多言。

“师父……”岑霜懦懦，心一横就跪了下去，“徒儿有负师父所托，没能照顾好姑娘，着实该死。”

她的师父一向不屑于和他们计较，以往定不会深究，可是出口的话却冰凉刺骨，锥心剜肺：“岑霜，你果然进益了，算计到我的头上，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她忙道不敢，深伏在地：“师父误会徒儿了，姑娘被少姜夫人带入宫中，实在猝不及防，徒儿知道已经迟了。师父来了便好，姑娘那边平安无虞，不然我万死难赎。”

江慕昭冷哼一声：“你布局了这么久，会有猝不及防的时候？你唯一没有料到的是少姜会突然发难扣押了你的夫君。拿令仪去换你丈夫，你当真有谋算的紧。知道我放心不下必会赶来，顺手帮你解了此间之困。”

“可是岑霜，连这么点事情都解决不了，非要赚我来此帮忙，你这嫁人是把脑子一起嫁走了吧！”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岑霜，但是那样咄咄逼人的语气和态度，还是让岑霜慌得不知所措。自恃为师父首徒，他总会留些情面，为了伯禹孤注一掷一次，或许师父会网开一面。她是真没有想到师父会这样生气，直觉告诉她，若是此番令仪不能全须全尾的出来，师父一定不会放过她。

他一向在意令仪，可谁能想到已经在意到如此地步。

“我倒不是多在意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只是看不上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我钟离子教出来的徒弟，竟然能让一个深宫妇人捏住软肋，毫无还手之力。”江慕昭垂眸，嫌恶地看着徒弟，顺便掩藏着自己明显有些浮躁慌乱的情绪。

岑霜不安地抬头，讷讷半晌：“徒儿听说了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慕昭扔给了她一个不耐烦的眼色，抬脚欲离开。

“姑娘从宫中传出消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