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箭暗矢
宋唐心被他点醒,低头自审,羞恼扯过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实。
她拧着眉苦思,为何自己躺在榻上,而这个尚云明沏为何又守在榻边?
苦思不起,好在尚云明沏背着身子向她道:“宋姑娘方才意外坠池,阗医说你是寒气激肺,气息不畅以至昏迷,好在现下已无大碍。”
寒气激肺?气息不畅?
她顿时想起……是张怀贤在池子里将她捏晕的!!
遂便怒一掀被子,露头辩道:“我是被张怀贤掐死的,掐死的!”
尚云明沏肩头便是一颤,失笑出声。
明明活得好好的,偏生说自己死了;明明她挥着刀逼得张怀贤东躲西藏:明明是她失足跌入池中,张怀贤跳池将她捞起……
他摇头,还真如老师所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亲见榻上女子刁蛮,他便替张怀贤辩白了两句:“宋姑娘误会了。是张恩人将你救起,还急着要送你出府看医。”
张怀贤将她捞出离池后,一见他,便向他请求,说要送她出府医治。
有妙手阗医在,哪需外送救治?
更何况,他请宋唐心来的目的尚未达到,岂会放她出府?
宋唐心用鼻孔挤出的声音以示不信:“哼!”
应尚云明沏相召,几位阗奴惊惶惶入屋,禀道:“节使,府中并无女子衣物!”
“便寻几件我的新裳给宋姑娘换上,待宋姑娘更好衣,送她来议政厅相见。”
与女子同处一室,他浑身都不自在,说完转身就出了屋子。
想着自己滑光的身子,宋唐心脸蓦地飞烫。
这年轻节使还真是好脾气,她与张怀贤毁了他的宴席,却半句重话都没说。
只是,待尚云明沏跨出屋子,便听到他与一人交谈的声音。
尚云明沏声音里带着爽朗笑意,“张兄勿惊,宋姑娘已经醒了!”
张怀贤的声音淡淡,“没死?真可惜!”
宋唐心气得直擂床,这个无赖看来很不甘心啊!
……
修葺全新的议政府内。
尚云明沏没想到,这两位恩人险将水榭拆了,更没想到他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今日竟要学煮奶姜茶。
其它一切都好,就是小火炉的火时大时小,再被院外拂入的风一吹,火苗便时明时灭。
达朗见他笨手笨脚,便不忿:“直接抓了她下狱,大刑几日必招,何需如此麻烦?”
尚云明沏往小铜锅里添了生牛乳,又用银勺小心搅着,勾唇一笑:“我这叫先礼后兵,再说了,放长线才能吊大鱼。”
“真有大鱼?”达朗惊。
尚云明沏往炉中添着小块木炭,“有没有大鱼,起了杆才知道……”
茶未煮好,张怀贤已换了一身西阗裘服长身而入,遥遥便深深一揖:“贱民张怀贤放诞无礼,毁了节使宴席,望节使责罚。”
此前,张怀贤愣在屋外等到宋唐心醒转,才随了府兵换去身上湿透结冰的衣服。
他起身回礼,谦和道:“是尚某礼数不周,被公务拖身,以至张兄受辱……你二人间的事我听了……怨不得张兄。”
张怀贤眼角轻抽 ,一笑:“没想节使竟是个心思剔透,知寒知暖的人。”
二人尚未坐定,便见宋唐心被府兵领着寒脸而来。
阗奴眼光不太好,给了她一身宽大的西阗皮裘,皮裘淡青色,腰间一根蹀躞松松一束,她便颇像只气鼓饱胀的青蛙。
她一眼就看到下黑手的张怀贤,便将拳头默默地捏了又捏。
张怀贤身材瘦高,府兵给的一身黑袍也甚不合身,像极了水中涨胀的冬蛇,望她笑起的细眸里,都带着冬藏的阴气。
尚云明沏便复又起身,向她遥遥拱手笑道:“宋姑娘,方才你坠池受了寒侵,本使便亲煮了奶姜茶,快过来尝尝。”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唐心硬生生挤出一丝干笑,寻了个离张怀贤八丈远的椅子落了座。
她今日也是失算,未料尚云明沏还请了张怀贤,若能提前知晓,她宁死也不会赴这个局。
尚云明沏一面小心搅着小铜锅,一面向她正色道:“宋姑娘不仅刚烈火暴,还有一副好身手,也正因宋姑娘的好身手,本节使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绕着弯说她生事?她又不笨,便挤出个生涩笑意:“过奖,过奖!”
尚云明沏又一语双关道:“尚某精心挑选菜谱一月,似乎不合宋姑娘胃口?”
她尴尬吱唔:“合的合的!”
张怀贤接话:“合是合,就是太过趁她的手!”
她怒瞪他:“你既没掐死我,我们便来日方长!”
张怀贤正抓了一把西瓜子嗑,闻听吐出一片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