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更衣
她从银簪上收回目光,被女奴领着穿过围帐,来到尚云明沏的座席旁边。
目光淡落。尚云明沏罕见穿了身景唐服饰,长袍绯红如火,晃于眉心的碧玺珠子红似血染,浑身上下浓艳不可方物。
……像极了雨后沙漠里,突兀冒出来的红艳毒蘑菇。
见了她来,尚云明沏站起身,眉眼温柔问:“来了!”
多此一问的话她不屑回应,面无表情一屁股坐下:“既然怕我发疯,何必又请我来?”
他唇角微弯:“没有行凶利器,你便再发疯,打我一顿也比死在你手下好。”
“你显然忘了我还能掐!”
“那夜是我中了麻药……往后恐怕你再无机会……除非我愿意!”
她语结冷脸。
恰巧马场内呼声四起,便冷横尚云明沏一眼,朝马场内望去。
马场四周围坐满了观赛的人。有景唐人,各国胡人,还有西阗官吏。
而马场内站着两队人,他们头绑红黑两色巾子,着短打劲装蹴鞠服,显然是即将交锋比赛队伍。每支队伍里,也都混杂着景唐人、胡人、西阗人。
她目光一定,落在一个修长颀挑的人影身上……张怀贤?
张怀贤恰正望来,目光落在她面上,眸光于细眸内微微波动,又落向尚云明沏,须臾后收回目光,自若地扳起了胳膊。
想到此子大半夜还带兵去吃花酒,她心底就莫名起了一阵烦燥,直直收回目光。
“我杀了好些西阗官,他们才来参加比赛……”
尚云明沏望着场,皮笑肉不笑道:“在我这里,没有非黑即白,唯黑白相抵方为上道。”
晟洲的西阗官吏为立琮的势力,开年后既不履职,也不请辞,显然是想摆尚云明沏一道。
好在尚云明沏起用了景唐人和胡人挂职为官,否则新政都无法推进。
尚云明沏没给他们多少时间摆烂,她装疯的那些日子,他杀了好几个西阗官吏立威。
不是打杀便是威胁,确实是尚云明沏的手段,至于后话中的“黑白”,她淡道:“我听不懂你的屁话!”
粗口惊到尚云明沏,扭头定定看了她许久。
本来不悦,见她坦然回望,便一软低笑:“那,我便讲些你能听懂的屁话!”
马场内,赛事未开,两队人正伸腰抻腿热身,给了尚云明沏大把时间在她耳边絮叨。
“宋唐心……我将来不做西阗人,可好?”
她戒备望他,冷冷静待下文。
“你不喜欢西阗人,待某日风起于晟洲,入上京而止……”牵过她一只手合握于掌心,尚云明沏眸色深深,“若那时,我想携了你手,看尽上京三千繁华。”
什么意思?想带她去上京?
“你想学张怀贤的爹做叛国贼?还是觉着一阵风就能吹你到上京城?”她哂笑,厌弃地抽回手。
尚云明沏没应她的讽刺,收回手,幽道:“我老师是景唐人。他教我景唐的字,读景唐的文;跟我讲景唐的江南夏开荷花,秋结桂子;跟我讲景唐上京夜舞龙鱼,火树银花……”
“唐心可听说过景唐的江南?可听说过物宝天华的上京?”
宋唐心自然听过……从老管家陈立口中,从她爹宋时明口中。
她所听到的景唐故国,远比尚云明沏寥寥几句来得精彩,可惜也只是听说而已。
好在无需等太久,待她爹回来,很快就会带她去传说中的上京城。
至于携她手游览上京城……那是他在做春秋大梦!
尚云明沏未察她嘴角的不屑,痴痴再道:“到那时,我不做西阗人,你也不做景唐人可好?”
她冷笑连连:“你做不做西阗人,我可管不着。”
尚云明沏也没与她争执,将面前一碟糕点放于她面前,又提壶给她沏茶。
“老师给我取过一个景唐名,往后你就叫我季云鹤,叫得久了,或能忘记是我西阗人。”
宋唐心浑不在意,拈起块糕点就咬了一口。
他叫云鹤也好,云雀也罢,她离开晟洲前,定教他变成一只死“鸟”。
忽地,锣响三声,脆哨长鸣后,满场欢呼雷动,两支蹴鞠队伍立时斗了起来。
因不想再听尚云明沏在耳边废话,她夸张地为场内人鼓掌,高声夸胡人大汉身姿迅猛,大声赞景唐人腿脚利落。
夸着夸着,目光不由自主尽落张怀贤身上……
“你看你看,张怀贤一个神龙摆尾拦下球,太妙了!”
“快看快看,张怀贤一个倒挂银钩,竟又拦下一球!”
“啊啊啊!张怀贤竟将球踢进了门洞,满场之内咸无敌手。”
她兴奋地站起身,手指张怀贤,开心得直跳脚。
尚云明沏忍了她许久……
此时的宋唐心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