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赔礼

漂亮衣物中挑了一条最简单不过的棉绸方巾，而后在老板吃人的眼色中淡定道：“结账！”

她满意地拿着棉布方巾走出店门，向南口街奔去，一路上想着怎么把那日婚宴上的糗事说清楚，毕竟是自己弄脏了人家的衣裳，人家还帮她拿了清油，烫伤的创口才没有发脓。以她一贯直爽的性子，不解释清楚是会让她坐立难安的，倒是也不知道人家出摊了没有。

刘柳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转了半天，竟怎么都找不着周乾的肉档，明明那日吃茶的小馆就在眼前，但旁边却是空空如也。县城虽不大，但街巷之间阶梯却很多，她一大早忙里忙外，未进食就接着走了这些路，脚底都有些虚浮了，刘柳只好上前去向茶馆小二打听下落：

“小哥，之前隔壁是不是有个肉档？”

茶馆小二探出头朝旁边望了望，嘿嘿一笑：“你是问周屠户的档子吧？他啊，最近搬走了”

“搬走了？可否告知搬去了哪里？”刘柳心下奇道，好端端地怎么就要搬了。

“哦，不远，前边中口街的市集里。”

刘柳也不停留，打听到后立马忍着脚酸赶到了市集，市集除了各色店铺也有许多贩夫走卒，比南口街还要热闹三分。鸡鸭鱼肉味道重，故而肉行当都集中在一处，倒也不难找，一打眼便瞧见了崭新的“周记肉铺”招幌在街道上飘扬。

周乾正在给客人掂猪前骨，只见他手起刀落，咔嚓！一条完整的猪骨便从中间分为两半，他轻转手腕，刀尖便随着力道稳稳插入案板，迎着晨光闪出锋利的星芒。刘柳的脚步突然顿住，她踟躇了一会，把脑子里的话语都顺了一遍，心里默念：他长得凶，人不凶，可是他的刀好利落……不！他只是熟能生巧罢了，不会乱挥舞的……

尽管刘柳敢怼天怼地怼万物，在自个理亏的事情上她确实挺怂的。

周乾从前的肉铺是租了小块门面的，来往的人不算多，有些闲暇。而今搬到这边来却只有一个小小的档口，且不止一家肉铺，总是要比别的摊主早一些时辰开张。忙完了一桩生意，他细细擦拭着案板，刚想把分割好的五花肉挂在显眼之处，他就瞧见街口那个前后踱步左右思索的女子，不正是刘柳嘛！

“刘柳姑娘——”

刘柳乍一听浑厚铿锵的男声，只得抬头，却见对面的男人手拿五花肉朝她挥舞着臂膀，那臂膀看起来十分硬朗紧实，刘柳深吸一口气，挤了一个礼貌的笑容走过去。

她走近时周乾已经娴熟地把肉挂了起来，他舀起一瓢水，洗净了手，就着肩膀上的方巾擦干了，出到档口外招呼着刘柳：

“早啊，姑娘来赶集吗？”

刘柳此前的心慌在看到他洗净双手那刻竟然安定了下来，她就说嘛，这人不凶的。

“不是，我来是有点事情想同你说，你现下是忙着吗？”她瞅着周边越来越密集的人流，意识到自己来的不太是时候，此刻正是各家各户出门买菜的时辰。

周乾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既不想错过这最热闹的晨间集市，也不想让刘柳失望，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是咧，这个时辰肉猪刚宰没多久，鲜着呢，客人都喜欢这时来。你可用过早饭了？”

不说还好，一说刘柳肚子就饿得发瘪，早上只顾着给别人做，自己也不好意思在人家里独自用饭。她轻轻摇摇头：“不打紧，你忙着，今早我家中也没什么事。”她环顾着周围，而后指着肉档旁的空地道，“我就在这儿等你好了。”

周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肉档边淌着屠户们冲洗畜禽的血水，周边充斥着浓腥的味道，他思索了片刻，突然叫住刘柳：

“姑娘请稍等。”

而后他又同隔壁贩羊肉的汉子嘱咐了几句，便解下身上陈旧起毛的围兜，对刘柳笑道：“此处太过腥臭刺鼻，姑娘家长久待着不好，你若不嫌弃的话，我带你去吃个早点可好？”

刘柳有些踟蹰，这本是自己的小事，却劳烦了他不得做生意，担忧道：

“没关系的，在家中鸡鸭鱼我也会宰的，倒是你的肉铺子怎么办？”

“无妨，我托了羊肉摊的陈大哥帮我照看，谁都有个急事，我们常互相帮忙的。”周乾仍是笑着解释，刘柳也不再推辞，跟着周乾去了街尾的馄饨摊子。

一碗热汤下肚，刘柳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光，她放下碗筷，满足地喟叹：“你常吃这里的馄饨吗？怪好吃的。”

周乾淡淡笑道：“这家老板是去我那儿拿的肉，所以我也常带阿弟过来照顾他们家生意。”

刘柳了然地哦了一声，终于是想起正事，她从怀里掏出了那方新买的方巾，递到他面前：

“这给你，那日婚宴上，我不小心往你衣袖上蹭了……脏的东西，你还帮我拿清油涂伤处，我很是过意不去。”呀！话到嘴边啊，“鼻涕”两个字还是梗在了喉咙里。

周乾见到她手里崭新的绵绸方巾，忙伸出手回拒：“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