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四

翌日清晨大早，苏暮然便早早侯在门口，等待着。当初姐弟俩被江家收养的时候，暮尘只有三岁，为了掩人耳目，已改姓为江，早些年便被送到书院读书，当年离开杭州的时候都不曾见得一面。

远远地，便见一路车马过来，待看清楚时，为首的男子已扯住缰绳跳了下，直奔过来，唤道：“姐姐！”

“尘儿！”看到自己心中一直挂念的至亲弟弟，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几年未见，比先时长高了好些。

“姐姐，我好想你！” 暮尘忍不住哽咽起来，又委屈地说道，“你走的时候一声都不说，这几年也不回来看看，你忘了尘了吗？” 他们姐弟俩自幼相依，暮然打小便聪明懂事，虽比弟弟大不得几岁，仍是长姊之心，对幼弟十分疼爱照顾，姐弟情谊很是深厚。经年相见，泪如雨下，旁人也都看着感动，默默陪着流泪。

“对不起，对不起！是姐姐不好！”回想起这几年来，她又何曾不想回来见他，只是身不由己，一路辗转，今日能得相见也已经是十分的不易。

姐弟俩哭了好一会子才被劝住，回头看到旁边的清让，岁月给他清俊的面容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是的，他都已经是孩子的父亲了，不再是那个青涩懵懂的少年。

“大家都别在外面站着，快进屋吧！”江清让在旁说道，自他得到暮然要从京里回来的消息后，就已是寝食难安。这个曾经他心念之人，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清姿超逸，犹胜当年，万般滋味汇聚心头。

苏暮然拒道：“先不进府了。我已备好了物品，尘儿，你且辛苦一下，随我到外婆的坟上拜祭。我许久未归，不曾尽过半分孝心，今日难得回来，必是要去。”

“好！”暮尘点头，把马让下人牵了回去，随暮然上了马车。

江清让知道他们姐弟许久未见，一路上是要有许多话说，便未跟上，只嘱咐车上管事的林瑞好生侍应。

江家从前鼎盛的时候，捐添了一座寺庙，庙里供奉着先人的灵位，如今虽败落了，到底留了个祖坟在那，江老夫人便安葬在此处。姐弟两来到墓前，摆好贡品，点了钱垛，插好四柱香，肃然跪下，磕了四个响头，忆想往事，不觉落泪，免不得又哭了一次。

“外婆生前待我们姐弟极好，往后你若是还在杭州，逢到祭祀，莫要忘了添香。”离了坟地，苏暮然嘱咐道。

“我会记得，”暮尘答道，“姐，你可知道我们亲生父母葬在何处？这些年总未听你们提起，也不能去拜祭，再者，我们族中也无旁人了么？”

苏暮然一愣，黯然道：“从前曾和你说过，我们族中凋零，父母当时在北方，得了急症，不治而亡，又时逢战乱，衣冢也不曾留得。你我幸而留在江家，才得保全。”顿了顿又说道，“昨日舅舅提及你的前程，姐姐想着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以后就自己做主，做你想做的事吧。”

暮尘点头，“舅父前些日子曾提到，让我参加科举，博取功名，不过我自己倒是不想。”

“怎么说？”

“尘儿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比如前朝，文臣何其多哉，外部入侵时，江山故土却是丢得寸草不剩。尘儿想要投笔从戎，做一名武将。”

苏暮然倒不想他有这般想法，担心道：“这些年你一直都是在书院读书，舞刀弄枪也不惯，怕是要伤了你自己。”

暮尘却是一笑，“姐姐莫要小看尘儿，书院可不止是读书的地方，平日里也会有武术训练。院士大人曾请了南营水师周参将来教习，我拜参将为师，学了很厉害的一套刀法。现在听闻京城正在招募士兵，尘儿想要去应征。”

苏暮然蹙眉，“将士多辛苦，兵营不是书院，你要想好了。”

“即使如此，更加该去。若是人人畏惧艰苦，何人又去守护家园！我若入伍能成了将军，他日天下再乱，我族复国，也可成就一番伟业。”

苏暮然叹道，“你饱读诗书，有此忠贞之气，姐姐甚是欣慰。可是此时，兴族天下大统已定，□□治国方略尚算得当，天下太平，二世不出暴君，该有百年气数。若是再起战乱，又是一番生灵涂炭，罢了。虽然让你做主自己的事，但入伍这件事还要斟酌，不许你胡来，且在书院再呆上两年。我们家一直都出文士，也不知道你为何对习武感了兴趣。”

“姐，我当初坚持拜周参将为师，还因着一个原因，”暮尘解释道，“我想保护你！当初我不知道为何你要离开江家，他们只道你去京城探亲，被大户人家认了女儿，嫁给一个商人，过的很好。我就想，若是这样，为何你这一去就杳无音讯，必是有甚缘故。姐姐，告诉我，是不是姐夫待你不好？他不许你回来？尘儿已经成人，学了刀法，若是他待你不好，尘儿会为你做主的。”

听到这里，苏暮然不由得笑了，“尘儿果然是长大了，其实你姐夫他……”想到元帧，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他还好，并非他不许我回来，只是他一直都以为我是京城玉家的女儿。未免多生事端，所以，答应姐姐，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