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二

大兴是外族，风化外向，许多宫规仍有部落遗风。皇家后宫举行的一些宴会，除了女眷，还有王公大臣和他们的子弟也经常过来。既是宴请，同时也给一些贵族青年制造机会，各家把子女带过来，若是有中意的，便可日后联姻。元帧之前从未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今年他及时平了叛乱，大兴实现了前所未有的统一，如此功勋，令□□皇帝十分满意，临行特召他入席，共享皇家聚会之乐。

蒙□□身材伟岸，气度非凡，待众人行礼之后，笑道：“我大兴四方安定，天下太平，众位爱卿功不可没。今日朕同皇后在此设宴，犒劳各位，众卿家定要尽兴！”

“吾皇万岁 万岁 万万岁！”众人再次叩首跪拜。

苏暮然不曾想到，蒙□□会亲到后宫家宴，强烈而复杂的情绪充斥在心间。众人恭敬朝拜，三呼万岁之声响彻殿宇，天子威仪可见一斑，这一切都在昭显着皇权的至高无上，不容侵犯。如她祖父，能够不畏强权，忠于本心又曾几何。

□□皇帝在座，众人愈加不敢多言，一时宴上变得安静起来。“看来朕若在此，倒是让你们拘束了，还是让皇后来招待你们吧！”蒙□□笑道，起身离开。后宫家宴，天子一现，恩威并重。仪仗撤走，宴上又恢复了热闹，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苏暮然安静地坐在里边，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件让她吃惊的事情，身着亲王服饰的男子中，竟然有一人就是那日幽闭居桃花林，用剑指她之人。原来那一日，自己以为的侍卫，就是英王乞颜元帧。他一直都在西北，不知何时回到的京城，希望不会停留太久。

元帧也看到了苏暮然，见她坐在皇后的身边，微微皱眉，那个人竟然就是他的妃子。果然，他的王府，怎么可能随便进来一个女子呢。玉嫣，玉正德之女，他的王妃，不过和他想象的倒是不一样。

“启禀皇后娘娘，微臣最近新排了一支舞曲，不知娘娘可有兴趣欣赏？”北营协领乌珠雷明起身说道。

“奥？难得将军如此心意，本宫很想看看。”皇后笑道。

啪啪啪，乌珠雷明击掌三声，一众舞女衣着鲜艳，鱼贯而入，甩开衣袖列了次位，只等舞娘过来伴奏。却见一下人过来，对他耳语几句。

“请娘娘恕罪，微臣本排练了一首《□□花》的舞曲，方才下人来报，弹奏舞曲的舞娘出了岔子，一时赶不来。”乌珠雷明上前叩拜道。

“这样啊，那就算了。”皇后显得十分失望。

“娘娘，乌珠将军不用担心，微臣觉得在这宴堂之上，会弹奏之人甚多。若请出来弹一曲，为娘娘助兴，想来也是十分愿意。”礼部侍郎方见同上前说道。

“方侍郎此议甚妙，此舞微臣已排练许久，实在不能拂了娘娘的兴致。”乌珠雷明亦是赞同道。

“那方侍郎觉得宴中哪位合适弹奏呢？”皇后问道。

“微臣以为，当今朝廷，学问最好的是玉尚书玉大人，想来他的子女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英王妃乃玉大人的千金，又是皇后的儿媳，此曲由英王妃来弹奏，以表孝心，再合适不过。”

众人听了，无不纳罕。弹奏舞曲，乃是舞娘所为，王妃之尊，怎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弹奏，供众人消遣。苏暮然不由得红了脸，别说这皇家盛宴，就是外婆那样的家门，都断不会在宴上，让自家子女前去伴奏舞曲，那不成了戏子么。

这一出原是乌珠雷明和方见同谋划好的。方见同也是前朝归附的犬儒，在礼部位居玉正德之下，心中早就不对付。乌珠雷明原是北营的协管，元帧从西边调回之后，担任北营统领，被削弱了兵权，正想找机会报复，二人一拍即合。

皇后面露难意，“此举怕是不妥吧，”却似乎又不好驳回，只得说道：“嫣儿是玉家的千金，也是英王爷的妃子，还是由王爷定夺吧！”

堂中目光几乎都焦聚在英王身上，他常年在西北，朝中诸人多不了解，看他如何应对此局。

“既然此舞曲是对母后的心意，焉有不弹之理。”元帧一字一句道出。

满场可怜、同情的目光都落在苏暮然身上，她几乎不敢相信，纵使对她万分不喜，也是正室之妻，亲王之妃。场中满朝的官员家眷，皇亲贵戚，宫女太监，何必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王妃请吧，若是王妃不会弹奏这首，选一曲别的也可，这些舞女是可以随奏即跳的。”乌珠雷明得意地说道，若是英王妃不会弹奏此曲，正可借机再嘲讽一下玉正德。

“不必了，请将军把曲谱放到后闱，我稍息片刻就出来弹奏。”苏暮然拿了曲谱仔细练起来，不想再听旁人奚落。她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再加上当年在外婆家的时候，与表哥专研过琴艺，功底深厚，这首曲子也不算太难，抚了两次就顺手了。

宴会上，英王妃的出场让众人屏声细听。随着舞女的翩翩舞姿，她渐渐找到感觉，这首曲子本就有亡国情怀，不由想起家门之遇，家族为故国尽忠而亡，自己孤苦飘零，融入舞曲之中，别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