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
一个时辰前,太后亲下懿旨,召余家嫡女余兰入宫,而近期的有关皇子妃的流言也为这次召见添上了意味不明的色彩。
崇寿宫虽是太后的寝殿,它建造得却分外古朴厚重,仿佛太后表现在众人面前那一贯温厚慈蔼的模样,余兰随着余夫人跨入宫门时这样想着。
崇寿宫内门庭深深,随着掌事女官的指引,余兰与余夫人穿过道道门栏,垂首恭敬地来到太后面前,只是站立了片刻,也未曾听到上首传来响动。
领路的女官低声对她们道:“太后娘娘近来总是神思倦怠,稍不留心便会睡过去,还望夫人与余小姐见谅。”
余夫人诚惶诚恐地施礼,忙言“不敢”。太后在上首扶额静静睡着,殿内也无人吩咐看座,二人只得站着,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余兰作为余府嫡女,从不曾这般受罚一样长立,不多时她额上已经隐隐渗出汗水,四肢与脖颈也已经酸痛不已,几乎要失去知觉,她忍不住想移一下腿脚,却被身旁的余夫人横眉一瞪,只得继续默默忍受。
好在此时,太后悠悠转醒,她扶着宫女的手臂缓缓坐起,目露忧虑地看向余氏母女:“余夫人同余小姐几时在这儿的?哀家这满宫的奴才也是糊涂,竟不使人好生招待,劳得二位贵客站了许久。”
余夫人立刻躬身行礼:“太后娘娘言重了,这算不得什么。倒是娘娘需得看顾身子,若是因臣妇而让娘娘受罪,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太后笑得慈祥:“余夫人说话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既如此,哀家也不好再说什么。”
余兰眼观鼻鼻观心,行过礼之后便一直恭谨地垂首,默不作声。
太后与余夫人寒暄了一会儿,目光便落在了一旁的余兰身上:“上一回见到余小姐,似乎还是曜儿的生辰宴上,不过也就那么一回。如今再见,哀家险些认不出了,到底是余家的门第,将女儿教养得很好。”
听她提及大皇子,余兰的手慢慢攥紧,她隐隐猜到在此时被太后宣召入宫便是与他有关。
想到前些日子,余家家主,也就是她的父亲,叮嘱她要去争大皇子妃的位子,只是如今太后的态度并不明朗,她无法听出她对此事究竟作何反应。
“要说起来,余小姐同曜儿也算是表兄妹,当年闵怀皇后还在王府时,余夫人也时常入府作陪,到底是一家的情分,自是旁人比不得。”
二人言语间兜来转去,似乎只说些无关紧要的奉承话,余夫人入宫前便认定太后宣召定是为皇长子的婚事,只是如今仍不进入正题,她也有些急切起来。
终于,余夫人还是坐不住了,她稍稍放低了声音,谨慎地询问道:“娘娘特意宣召臣妇同小女入宫,可是有要事要吩咐?”
见对方按捺不住开始问询,太后微微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直起了身子俯视着下首二人:“哀家听闻近日绍中流言横生,余小姐不知可曾入耳?”
太后突然点到,余兰心头微微一惊,她咬着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只说了一句:“臣女不知。”
“看来余府的消息还不够灵通,余家嫡女要做皇妃的事儿早已口口相传了,倒是得趣儿,只不知你们余府是如何看的?”
余夫人立刻略略俯首:“天家之事臣妇等怎敢妄议,大殿下一向得陛下信重,这皇妃人选自然要看陛下的心意,还有殿下的心意。”
这话虽说得谦卑,可她的语调却有掩盖不住的昂扬之意,肖家已经应承过他们,一定会力保兰儿当上皇妃。
太后只短促地笑了一声,目光隐晦地在余兰身上流转,余兰只把头埋得更低,看不出她的神情。
此时却突然有急匆匆的脚步从殿外传来,一个年纪尚幼的小内侍小跑着进了殿:“太后娘娘,奴才有要事,望娘娘容禀。”
进殿后他似乎才见到有客,立时手足无措起来:“奴才……奴才不知夫人在此,奴才冒犯……”
太后轻叱道:“是哀家平日太纵着你们了吗,贵客在此,还如此莽撞。”
内侍正待告罪,太后不耐地将手一挥:“何事要禀?”
那内侍神态踌躇,不时瞥向一旁的余氏母女,太后又道:“这是闵怀皇后外家的人,也算半个皇亲,有什么事,哀家听得,她们也听得。”
“这……奴才遵令。”
不知为何,余兰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一股莫名的凉意从脚踝处蹿升,她想要离开这里,她不想听这内侍接下来的话,可如今的情形,显然容不得她随性。
内侍行了一礼后开口:“今晨国子监前闹了起来,说有一监生被一女子告了状,那女子披麻戴孝,怀里还抱着个死婴,跪在国子监门口声称被那监生始乱终弃,还身怀有孕。孩子生下来后得了急症夭折了,家中父母也早早离世,那女子无人可依,走投无路下只得出此下策。如今国子监门前已被各种看客阻隔,不过禁军已然出动去疏散百姓了。”
太后眉头一皱:“皇城脚下竟有此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