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

“参见娘娘，云婉唐突打扰了。”

施贵妃抬手示意荀云婉起身：“荀小姐心思精敏，哪里会无端叨扰，想必是打听到照儿与承光在本宫这儿才特意前来吧。”

“娘娘英明。”荀云婉也不反驳，大大方方承认了，“不知娘娘可否告知是什么事，云婉进来时看几位的脸色都格外严肃。”

她说完后看向施承光的方向，却正好触及到他的视线，施承光似乎惊了一下，随后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目光。

徐照开口解释道：“是在谈南下赈灾的事，不过这是我们燕朝内部的事，没承想惊动了荀小姐。”

施承光忍不住插了一嘴：“云……荀小姐是个很有想法的姑娘，我认为问一问她也未尝不可。”

施贵妃和徐照忍不住面露无奈，似乎有些责怪于他的莽撞，荀云婉笑了一声：“我该怎么说，多谢施小公子的信任？不过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也给不了任何提议。”

“瀍州郡出现洪涝，陛下指了户部侍郎吴大人携银两前往赈灾，三皇子殿下想向陛下请示一道南下，我也想一同去赈济灾民。”

施承光话音刚落，徐照便立即语气严厉地对他说：“你绝不能去，你从未独自远行过，更不要说也没有赈灾的经验。瀍州的形式严峻，你若是去了，保不齐还要吴大人分神来看顾你。”

施贵妃瞪了徐照一眼：“五十步笑百步，你除了偶尔跟你父皇到各郡巡游过几回，你又有什么赈灾的经验？”

徐照耐心地解释道：“母妃，我们先前不是说了吗，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能再事事置之不理。明义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但我是皇子，且不说安邦利民是我的职责，若是今日赈灾不去，明日军演又推脱，长此以往，父皇只会认为我是一个毫无作为担当之人。”

“我不是心血来潮，先前父亲觉得我打理不好粥棚，我不还是做好了吗？”施承光有些着急地为自己辩解。

荀云婉站立在旁无声静听，眼看三人又开始有争执的架势，她伸手拍了两下，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三皇子殿下能这样心怀天下，贵妃娘娘，您该感到高兴才是。”

施贵妃不置可否，而荀云婉则话锋一转，对徐照说道：“但是，三殿下，您方才所说的‘安邦利民’、‘有所作为’都是有限制的，您说出这些话是默认了赈灾银两能平安到达、瀍州百姓能重建故园的结果，但是……若这些不一定能实现呢？”

徐照一愣，而施贵妃也陷入了思索。荀云婉状似颇为为难地叹了口气：“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说，因为在旁人看来或许有贬低别国内政的嫌疑，但毕竟与三殿下相识一场，哪怕有可能被猜疑，我也还是想说出来。”

“如果在到达瀍州之前的路途上出现意外，或者在救治灾民的时候碰上一些无法掌控的事，那么‘功’就会变成‘过’，不仅你的父皇会认为你急功好利，百姓们也会觉得三皇子是一个无才无德的逞能之辈。”

施承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徐照突然出声截住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荀小姐认为，我不该请示赈灾是吗？”

“该与不该是看殿下您希望得到什么，若您希望维护贤德的好名声，那么南下一事便应三思；若您只是担忧遭难的百姓，那么向皇帝请示也并无不可。”

徐照沉默了，而施承光则露出了一丝迷惘的神情，荀云婉见他这副好像还并没有完全理解的模样，便又补充了一句：“说白了，只看您是希望得到旁人的心，还是遵循自己的心。”

她注意到徐照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施贵妃也将目光投向他。

徐照轻轻呼出一口气：“我还是希望能为百姓……”

“好了。”这一回施贵妃出声打断了他，“若真想立功，不必急于一时，入秋之后兵部会调遣将士前往各郡驻军，你们若真想增长见识才干，便在秋日里随士兵们往军营历练去。”

“母妃……”徐照不大情愿，而施贵妃则是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先提升自己的能力，然后再去为他人做事，只凭着一腔斗志昂扬的热忱就能达成目的，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

说完这些，她抵着额头倚在座椅上：“时辰不早了，本宫也乏了，你们回去吧。”

看来今日只能是这样的结果了，徐照和施承光对视一眼，一起低声告退。

荀云婉走在他们身后，脚步略停了一会儿，她背对着施贵妃，用不大的声音说了一句：“您是一位心疼孩子的母亲。”

也不在意施贵妃有没有听清，她跟着徐照和施承光的背影走了出去。

*

六月初五，绥王徐敬祺突然向皇帝陈情提早回到封地，说是在绍中待了大半年，太久没有回去，有些忧心虞封的境况。

皇帝倒并没有多问什么，很快便准允了，于是上请的第二日，绥王便带着自己的亲卫准备离开绍中。而绥王妃阮馥因为腿部有伤，暂且留在绍中的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