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都出来了,她不唤父亲,只道洛奉常记挂我,可真是教我惶恐啊。
笑完抬脚就走,刘氏又来拦,欲言又止,该是话没说完。
洛其攸没心情等她,前脚刚迈出去,老夫人正进门。
一进门就让她跪下,说她是孽障、逆子、不孝女……
洛其攸无错,不跪,老夫人就喝令嬷嬷压着她跪。
她跪在那儿的时候就在想,一屋子几十个人,怎么就没一个心是全乎的呢,怎么她看到的净是些脏心烂肺。
闲散仆从都遣出去,老夫人就说忠王府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她愿不愿。
洛其攸就说,那你就抬一具尸过去吧。
老夫人当场就请了家法,洛其攸一边受刑一边道出自己的猜疑,从老夫人母族当官的挨个数,看哪个犯了事要拿她来填补,数到最后数到她爹洛士宽身上,老夫人骂她狼心狗肺。
怒极之下当真要杀了她。
洛其攸索性破罐子破摔,将过往的恨一道泄出来。
她问老夫人洛士宽当年带母亲去外地赴任碰上劫匪,洛士宽怕误了期限任由母亲被掳走,算不算抛妻。
她问老夫人疑心两个月后有孕的母亲怀的是孽种,千方百计落她胎,是不是脏了心。
她问老夫人逼杀母亲,让她当着女儿的面在列祖列宗灵前为自己的失节不清白悔过,以死谢罪,是不是恶毒以极。
她问为了仕途官位抛弃妻子,为了家族荣耀逼杀孙儿,这是不是洛府的体面,是不是老夫人的高贵?
洛老夫人气得要杀人,指明洛三要是不死,家宅则不安宁,要请族中长老来将洛其攸除名。
可惜族中有一长老很是喜欢洛三的性子,刘氏为平息婆母的怒,提议将洛其攸关到祠堂灭了灯,让她在里头好好反省。
洛府的人都知道洛其攸怕什么,都想替老夫人分担一二,所以洛其攸从平平静静,到小声啜泣,到跪地磕头大声求饶,都无人问津。
洛其攸拍打着大门,似乎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长出来,她哭得撕心裂肺,完全崩溃,到最后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洛其攸睁着眼睛在想,她那会儿到底在说什么呢?是说当年那个失足落水的姨娘是她杀的,还是在说洛士宽被言官弹劾的证据她提供的?还是说她要把老夫人吊死在祠堂,还要杀了洛府这一家子人给她母亲报仇?
她想她应该都说过。
洛其攸揉揉眼,向左右两边看了看,将她们抓得更紧些。
她心里想的是,你们千万别觉得我不好,我也能改,说不定过些日子我就改好了。
洛其攸睁着眼,直到谢云华和闻溪睁开眼,她又闭上,在两人柔声呼唤中缓缓打开,笑得明媚无邪。
她们以为洛其攸不记得了,所以没有去提那些恶心的事。
温璧臣一早就在门外等着,见着洛其攸满是伤痕的脸平常的温雅气度都没了,大抵是气得不轻。
温璧臣说着宽心的话,许了很重的诺,可洛其攸不愿她的先生牵涉到自己私事中来,他有大志向,不能总是为了她们磕磕绊绊的小事而劳神,所以婉拒了他的好意。
温璧臣没有说收回的话,他甚至没说太多的话,她们都知道,温璧臣不会不管。
洛其攸喜欢被人关切,那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并不是多余的,更不是个错误。
温璧臣走后,柳澄泉上门,他没说替谁而来,谢云华也没说,洛其攸心里却是明白的,这是怀王送来的人。
柳澄泉先给洛其攸看,看完开了几剂药方,闻溪抢着去忙。然后又给谢云华看,谢云华不伸手,柳澄泉也无法,只好收拾木箱回去了。
谢云华道:“韶安,为什么你我读过书,有着不俗的门第,还是免不了沦为权势的牺牲品?”
洛其攸道:“因为我们力弱。”
谢云华点头:“是了,力弱便要被欺,韶安,我们避不开了,这注定是一条充满杀戮的路,我终有一日会死在路上。”
洛其攸笑了笑,嘶哑声里满满的生机盎然:“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我们得一道走得很远、很远……”
谢云华在心里默默应了下来,但她不敢说出口,怕被老天听见,觉得她贪心不足,从而剥夺所有。
洛其攸在温宅住了下来,谢云华却不能多待,她是罪身,会为温璧臣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回了怀王府。
路上的时候听了几个消息,说洛府的四小姐教训冲撞她的行人时把自己的胳膊打断了,两条。说一个姓吴的青年在赌坊输得眼睛都红了,最后一把愣是把命堵上要翻盘,结果把命输了,只能求着人上太常寺卿的府邸讨要,坊主当场坐地起价,将赎金翻了五倍,老夫人不得不抬出嫁妆,将人赎走。
再有便是大了肚子的妇人在洛府门前排起长队替孩子认爹。
夫人刘氏为四小姐的胳膊哭得死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