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先不说这个,”贺正风解下剑,面朝贺伯钧,“清黎主动扛下贺家的责任是她为人厚道,你不愿意,那你自己扛着。”
“咳咳咳——”贺伯钧撑着桌子缓了好一会儿,揩揩嘴,直起身道:“你回来了,这担子就是你的。”
“我是不会接的。”贺正风坐到贺伯钧下首,叩叩茶杯示意添茶,贺清黎出去处理,贺元瑛先她一步表示他去,贺清黎便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你至今还是不肯悔啊。”贺正风说。
“你说什么?”贺伯钧花白的胡须颤个不停,“我堂堂正正有什么好悔的。”
“非要我说穿吗?”
“清黎你出去。”
“就在这儿好好听着。”贺正风扫了贺清黎一眼,随后淡淡地道:“今年夏天要不是这边拖后腿,帝京城的贺正谦怎么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奸佞?他什么为人我们都清楚,到头来落得这么个名声,难道你能摘得开吗?”
“他的事已经过去了。”
“你说得轻巧。”
“那你还想怎的?把我送官?啊?”贺伯钧抬手就是一茶杯砸在贺正风脚底,“孽障,十多年不回家,一回家就教训为父,我当真是管不了你了?”
“你管不了,你看看被你管教的儿子孙子都是些什么下场。贺正庭,你的好大儿,顶着督造大将的差给你另一个儿子送去劣质的兵器,一场大战就送了命。”
贺清黎听到这里两只手拧在一起,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提过这件事了。她爹输了战役丢了命,母亲随之殉情,单单留下十二岁的她。这么些年她总在想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再坚强一点,即使是最差的武器也可以打翻身仗,即使失去丈夫也可以活得很好,为什么非得死?
她想不明白,至今都觉得懦弱是她一生之敌。
“逆子!”
“贺正庭做过一件为国为家的好事吗?他仗着贺家的势做了多少赃你不知道吗?”贺正风懒懒地笑了笑,“我倒要问问你,侄媳的丫鬟兰蕙是怎么死的。”
“放肆!”贺伯钧颤颤巍巍起身,却又跌了回去,只好拍桌,“你放肆!”
“清黎,你说。”
“祖父求长生,听信术士的话,说女为阴,为炼丹上品,有些做成药人,有些放完血活活熬死,有些直接扔进炼丹炉,还有的像兰蕙那样,为一己之欲淫/虐而死。”
“胡说八道!”贺伯钧矢口否认,“老夫一生清白——”
“唰——”贺正风放在桌上的长剑被抽出来,剑刃抵在贺伯钧的脖颈,贺清黎嫌恶地别开眼:“你真是老糊涂了,‘清白’两字从你嘴里吐出来实在臭不可闻。”
“你要造反吗?”贺伯钧见贺正风不为所动,大怒:“你们要造反吗?”
“嗯,是要造反。”贺正风慢慢悠悠地道:“现在贺家谁做主?”
“反了反了!”
“清黎,我问你现在贺家谁做主。”
“十二叔如果不跟我争自然是我做主。”
贺正风眉毛往两边一撇笑得和颜悦色。“我同你争什么?你既是家主,一切便由你处置,我累了,回去歇着了。”
“儿啊……我可是你爹……”
门开了又关把声音闷在里头,一眼看见贺元瑛正端着茶杯茶壶老老实实候着。
贺正风歪头盯了他一会儿,不明意味地说了一句:“你倒是个聪明的。”
“侄儿愚拙不成大器,教十二叔失望了。”
“我问你一件事。”
“您说。”
贺元瑛心如擂鼓面似平湖,在贺正风的打量之下逐渐生起涟漪,然而贺正风却似乎洞悉全部,他拍拍贺元瑛早已僵硬的肩,满面春风地道:“厢房怎么走?”
“客官,左手楼梯上二楼,走到头第一间就是‘天字一号房’,您楼上请。”
虬髯大汉抱拳道了谢三步并两步上楼,站在房门前打理了半响的衣襟、胡须、头发,然后屈指叩门。
这是贺宅对街的一座客栈,天字一号房的窗户正对贺宅大门,谢云华看到来自梓川的张氏一行进了贺宅,方才回身去开门。
大汉虎拳一抱大笑:“沈姑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谢云华还一礼高兴地请他进来,“彭叔,一路辛苦了。”
“这有啥辛苦的,本就是要来见姑娘,原以为会在京里没想到姑娘竟然在秀州,我们正好省了路程,早早见一见,哎——”挑起帘子走到里头后彭融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人,“这位是?”
“霍延章。”谢云华简洁明了地道。
彭融愣怔,琢磨了下呵呵地笑:“既是姑娘的朋友我就不讲究了,大老粗说话不中听,别见怪啊。”
“你们请便,当我不存在就是了。”霍延章屁股也没抬一下,眼睛没往这处看,耳朵一直给着这头。
谢云华本就没打算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