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张氏拨弄着火盆里的碳,将衣襟拢了又拢,饮下两杯热茶,空杯握在手心,半响才开口:“官府判决文书下来了吗?”
“没有,要等京里复核,秀州到帝京太远了,少说也得三四十天。”
“三四十天……”张氏低声呢喃,唇瓣张张合合抿出一句话:“会是个什么结果?”
“数罪并罚,依大鄢律会斩首示众。”
张氏面色骤白,空杯悠然滚落,双手捂着头似乎很不舒服,在谢云华还没起身的时候便不住地说:“我没事,我没事……”
“嫂嫂?”
“没事,没事,有我在呢。”
这个口吻……
“到家了,不怕了。”
绝不是嫂嫂会说的,更像……贺元白。
又坐了一会儿,张氏精神好转,她僵硬地松开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此时梨落端药进来,谢云华喝完起身道别,到门口张氏唤住她犹犹豫豫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回来?”
谢云华转过身看着张氏,以她二人交情还没熟到交心的地步,但她还是回答了:“我没打算回,听闻母亲病重所以才回来。”
张氏低着头,素净的脸埋在阴影里,谢云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紧接着听到她又问:“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也许过两日,也许有机会我可以留下来。”
谢云华知道她没有那样的机会,只是顺着话头这般说,她的意思是不必忧心,各人有各人的路。
张氏抬起脸颊露出个笑:“那你珍重。”
谢云华微微颔首走出门外,忽而身形顿住,远行的人才需要珍重,她们之间最先离去的分明是张氏啊。她即将与梨落一道回家乡,她才是需要珍重的人。
她回头凝望那个温婉大方的姑娘,一身简致的春衫,衣上绣着青竹,袅袅娜娜,斯文秀雅,比她见过的所有女孩都要温柔,她在贺家伤透了心所以要离得远远的。谢云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多余,于是她也离她远远的,让竹子归于山林,还干净的风于旷野,所以不言后会有期。
次日谢云华找到贺清黎给她出了几个计策摆脱贺家现有的窘境,其一在贺元白的判决没下来之前把能活动的家业卖掉大半,只留少许用来经营,卖掉的银钱一部分给亡故的受害者家人,一部分换成粮食散给贫家百姓。其二现有人口不多,大宅用不了那么些,打理起来费人费力,将大宅肥沃的土地租给签了死契的下人,利得归下人,贺家只收租资。其三贺家内有一大片湖,做成一片观赏湖,园子不上锁,到了季节自然有人来。其四放下身段外出交际,挽回贺元白从前的人脉。其五贺清黎此生不能外嫁,要么一生不嫁。
如果贺家长辈对贺清黎还有什么疑问,第五条一出他们再无话可说。
“别的倒还好,第五条是否过分了些?”贺正风赶来问谢云华。
谢云华往左他挡左边,谢云华往右他挡右边,三四番下来谢云华彻底放弃了,“十二叔,你怎生好意思来问我,要不是贺家尽是您这样遇事退缩的长辈,何至于牺牲贺清黎?”
贺正风果然哑口无言,谢云华趁此越过他往外去,贺正风忽地抓住她的胳膊,“你真的希望贺家变好吗,还是贺家其实是你达成目的的一个工具?”
“有些事知道就好,不必说破的。”
“贺明若,你要沉冤我不反对,可要整个贺家给你铺路我第一个不答应。”
谢云华笑盈盈地挥开贺正风的手,轻描淡写地道:“你不答应又能如何,我根本不需要得到你的许可。”
“你当真是薄情寡义的很,就像年前请我回来说的也是贺家有丧事,请我回来奔丧,贺明若,你怎么知道贺家有丧事?”
“我不说这话你能回来吗?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的罢。更何况老宅是怎么待我父母的你不知吗,父亲被污蔑贪赃枉法的伪证是谁做的,母亲又是怎样病的,城东的那场大火是怎么起的?十二叔,我没有一把火烧了贺家已经仁至义尽了,别指望我有什么好心。”
贺元白像是不曾认识谢云华般直直看了她许久,而后说道:“你要做什么我来做,不要牵累旁人。”
“你非官非吏帮不了我,十二叔还是多想想怎么替贺家赎罪吧。”
“明若,”贺正风深深叹息,“还有没有法子救救贺元白?他毕竟是你三哥。”
“有。”谢云华面无表情说:“只要伯祖父承认那些女孩子是他迫害而死,伯父还魂告诉官府是他赌酒过盛杀了自己的酒友,钱家出面背下侵吞公田的祸事,张家长辈撤回兰蕙的诉讼,以及他昔日旧友能当堂翻供,说贺元白作奸犯科的事皆是他胡言乱语皆非贺元白所为,如此他就能活。”
贺正风听完便知不可能,这些年为了壮大贺家贺元白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他是三公子时一切皆有回转余地,他现在成了阶下囚,丑恶便压不住了。
“十二叔,你是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