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身
秉书,看到宋秉书给的眼色他也反应过来了这问话答得不好就要蹲大牢了,于是也谨慎了起来。
“我们……我们溜出来只是想到处逛逛,无意间在街上和街坊们聊起来,结果越聊大伙儿越激动,就向州府这边来了。”
“胡说!竟敢前言不搭后语地糊弄本官,是不是要赏你一顿板子才说真话!”江太安存了怒气,提高了音量。“前边儿受审的人已经说了,是你们在菜市口大放厥词,夸大沐阳旱情,瞎编些不存在的胡话煽动不知情的百姓,污蔑州府,颠倒黑白,其心可诛。你们主使是谁?目的何在?一件件从实招来。”
谭桓一众学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今天本来就存了豁出去的心思,只因怕连累宋秉书才说了软话,被江太安这番混淆是非的话一激,也把被宋秉书带出来的那丝谨慎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们没有胡说!……”
“谭桓,住口。”
谭桓义愤填膺正准备慷慨陈词,痛斥州府谎话连篇,却因宋秉书突然站起来而被打断了。
宋秉书本存了想推脱的心思,可奈何前面受审的百姓无一人不是说由学生带的头,瞧着州府也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与其屈打成招还不如把实情说出来,省得州府众人在这里颠倒是非。
“江大人刚才问州府究竟做了何事,引得百姓声讨,我来答江大人这个问题。”
宋秉书说着,才往大堂中间走了两步就被皂吏按住,膝上挨上了一脚,又跪了下去。
皂吏的双手压不弯宋秉书挺起的脊梁,这回任凭温惠怎么喊,他都没有回头。
“昨日我一位旧友从沐阳县过来找到了我,一行的还有沐阳官学的陶夫子和他的一位学生。他们跟我说沐阳上塘河已经干了,百姓吃不上水这事半个月之前已经报给了州府,可修渠一事至今都没个回应。沐阳县里已经闹过几回事了,他们实在没有法子才来了吴州想办法。
若州府尽心治旱,沐阳百姓怎会顶着酷暑前来陈情?若江大人体恤百姓,又怎会隐匿真相、扭直作曲?若众位百姓不认同又怎会一呼百应,齐聚州府?
你们坐在堂上的人应该好好听听百姓说的都是什么,田地越分越少、税赋却越来越重,如今一朝灾起,寻常人家吃什么?你们用板子来堵住悠悠众口,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吗?
你们一个个掩耳盗铃、敷衍行事,对不起你们吃的那份俸禄!大伙儿来评评理,是谁在胡编乱造!又是谁其心可诛!”
围观的百姓中传来的私语之声越来越大,江太安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大胆”。
“我敬你是学堂先生,可没想到你竟在府衙之上胡言乱语污蔑本官,来人!给我打!”
话音一落,宋秉书就被人给架了起来。
“先生!”
“爹!”
温惠冲开了围在前面的府兵,径直跪在了江太安面前,平日温惠还敢跟江太安对上几句,全是仗着温家有钱,而州府上也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可这个节骨眼儿上钱却不顶用了。
“江刺史,我爹昨日热症晕倒,我满城找他闹出的动静不小,大人也该听说了。他现在还没好全,脑子热得不清醒了,都是在胡言乱语,大人见谅,饶了他吧。
前日里周别驾跟我说的修渠一事我也考虑好了,银子的事大人们不用担心,此事温家一定办得妥妥帖帖。”
温惠期盼这以此做交换,平息堂上之人的怒火,可钱的分量跟江太安的面子相比还是有些轻了。
“来人,怎能任由无关之人随意跑上堂来,把她给我押出去!守不好大堂连你们一块儿打!”
后边的府兵上前,一人扣住了温惠一边肩膀,把她往外拖。这时宋秉书也被押上了刑凳,木杖落在身上的闷响一声声传进温惠的耳朵。
“江刺史,我爹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么重的刑,我愿替他挨接下来的板子。”
宋秉书听着温惠的叫喊心痛不已,他没能耐啊,当个丈夫没能成为妻女的依仗,反而给她们添了不少事。
“阿惠……快走,别管我。”
温惠挣扎着不肯离去,想再跟江太安求情,可有人这时正低伏在江太安耳边跟他说着什么,没工夫理会她的话。她的力气也逐渐用尽,只隐隐听见江太安说了一句“谁来了?”,之后就被府兵架出了府衙,穿过人群往外一扔。
也不知那个好心人接住了她,才没使她摔在了地上,她转过头想道一声谢,看清了来人却瞬时愣在原地。
不过最令她惊讶的还在后头。
她听见动静缓缓转头,围在一起的人群让开了条口子,方才还坐在堂上的江太安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些惊异和疑惑,指着温惠身后的方向,问来报给他消息的小吏:
“这位就是京城来的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