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此爱江山失颜色
“你说…什么?”
叶珑玄从前看过许多可笑的人,明明真实就在眼前,偏要再多问一句。
好像只要拒绝,一切就可以不发生。
如今这样的傻事落到自己头上。
可她忍不住一再去确认,那太监就哆哆嗦嗦又说了一遍。
叶珑玄小时候,也会和其他孩子一样,做自己是花、是草、是桥下春波、绕岸绿柳的梦,蝴蝶太轻软,繁星太遥远,叶珑玄最常梦见自己是一只鸟,自由自在,在风里翱翔。
可她从未梦过自己成为庙宇里的神明,兰皇后替她做了。
如今叶珑玄猛然也生出这样遥不可及的梦来,面前往南是那座神庙,往北是囚困她多年的皇宫,她想往南去,去向神许愿,要这世上没有生死别离。
“人世间哪有什么长久的,不过,到我死那天你都是我最爱的孩子。”
“其实怀你的时候,好几次遇到危险。幸好老天保佑,不然就见不到你了。”
“做不到也不要勉强,母后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黎家丫头很好,你们若在一起,我九泉之下都会觉得放心。”
“这药虽然难喝,可我总想,再喝一口,说不定能陪珩儿久一些。”
……
一瞬间,叶珑玄脑中响起兰皇后的话。
叶珑玄翻身上马,她紧张得嗓子发干。不留神腰间的玉佩掉下来,摔在马蹄边,她已疾驰出数步,回头一望,地上一片碎白。
羊脂纯白,蕴着一点粉色,上好的玉佩摔得四分五裂。是兰皇后送她许多东西中的一样,那时兰皇后说:“我不能出这院子,让它陪你四处游走,就像我陪你一样。”
兰皇后最后一次和她说话,是昨夜自己提起给未央送去什么礼物。
皇后娘娘躺在榻上,费力地抿起泛白的唇,还让自己给未央带一只护身符。
在生死面前每个人都年纪很轻,叶珑玄什么都不懂,她总以为兰皇后的病不久就会好,之后一切如往常一样。她仍能每日去她院中,跟她讲今日在太学的趣事,吃她做的点心。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面见,她一定……
一定对她说,这些年,她真的把她当做母亲。不管她为什么,要撒这样的弥天大谎。
叶珑玄回过神,已经跪在青砖地上,手里是片片碎玉,水滴在掌心,喉咙痛得发不出声音。
马蹄声在身后响起,太子翻身下马,无需招呼,帮她收拾起玉佩。
世间静默无声,连眼泪滴落在尘土也静静的。
公主隔日出征,没顾任何拦阻。皇后移送停灵,以待与皇帝同葬。
皇后走了,叶珑玄无处可去。
未央公主身边没有自己的人保护,叶珑玄不放心,她干脆把苏歌派给了她。
太子忙碌,她独自一人,再无处诉说。
仅一次还好,又总不能在宫里被看到质子恸哭。
那之后六七日,叶珑玄都没太能明白过来这种分别。
她偶尔恍神,仍错觉午间要去皇后宫中用膳。
天气越来越冷,一个月后的清晨,叶珑玄晨起正要去皇后宫里问安,衣服穿到一半,后知后觉已经不需要了。她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忽然就想起昨夜的那个梦。
叶珑玄带着抓到的野兔,去和兰皇后请安,皇后午睡,但睡前亲自准备了给她的点心。叶珑玄就抱着小兔,在堂中高兴地等啊,等……
还没等到,梦就醒了。
醒的时候,叶珑玄是笑着的。
她半晌才清醒过来,没有野兔,没有糕点,也不会再有兰皇后了。
她好想再做这个梦。
怎么才能让我再梦见她?
去找大司巫?大司巫一定有办法的。
可今日是满月,司巫不见人的。
叶珑玄在殿中走来走去,她是真心想再做这个梦。
她实在太想等到兰皇后了,好像把那只野兔给她看,让她知道,自己有了喜爱的东西,第一个就想让她看看。她就是这样爱她,这样思念她。
哪怕只是听她说说话。
她转身看到衣架上挂着的那件已经抽丝皱起的袍子,黎二小姐送的袍子,上面血迹和酒污一直没有去掉。
酒。
她眼睛亮了亮,醉梦也是梦啊。
试试喝酒吗,叶珑玄想,此刻的自己估计连一个潦倒的赌徒还不如。
她不爱苦味,嗓子也受不得辛辣,是而殿里没有存一坛酒,想喝只能到外面去寻。
凉都的长街依旧人来人往,哪怕祁军在第一个月就彻底摧垮凉国在边关的布防,如今更是势若破竹,连下几城。
但这里是凉都,人们不以为意,毕竟祁军再顺利,还能打到都城来不成?
叶珑玄从人群中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