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窗外，高大梧桐树，叶子浓绿青翠，枝干遒劲有力伸展，挡住毒辣阳光，撑出一方阴凉天地。

窗内，17岁的语冰僵硬地站着，鹤立鸡群，垂头，神情冷漠。她被勃然大怒的英文老师整整骂了一节课。

平日里，和颜悦色的英文老师，在看到语冰干净如新的能力训练时，顷刻间，成为一个暴跳如雷，言辞犀利的□□者。

同学们清一色低头，眼神规规矩矩收在自己前方的一溜课桌上，大气不敢出，害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下课铃响起时，语冰暗暗舒了口长气。被老师骂一整节课，在这所全国闻名的高级中学，算是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

散学时分，穿蓝白校服的学生，背铁重的书包，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涌出庄严的校门。语冰不穿校服，在这一群学生里格外打眼。路过她身边的人，总会忍不住回头看看她，长啥样。回头看过去，失了心神，呆住半响，佳人走近，才如梦初醒，红着脸，慌忙扭回脑袋。

走出校门，没看见负责接送她上下学的司机，她看见了哥哥，白衣黑裤，玉树临风。她的心，肝、脾、胃、肺一阵乱撞，双脚被钉住，怔怔地站着，动不了。

有一段时间没看见他了，爸爸病了，他刚接管公司。忙得顾不上喘气。晚上，她睡下，他没回，早上，她醒来，他不在，也不知回了没回。

他迈开长腿，走上前来，眉眼温暖，笑容温暖，声音温暖：“不认得哥哥了？”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她在心里呐喊，“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她不敢置信地看见自己纤细的手伸出去，紧紧抓住他宽大手掌，她的手不由她的心控制，她的手有自己的意志。

原来，身不由己是这般滋味，心里想着远离，身体却不由得想靠更近，更近，再近一点。

她听见自己用糯软的声音，唤他，“语海。”

他笑，“不叫哥哥，没大没小。”

“你又不是我哥哥。”脱口而出的话，让语冰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语海恶作剧般揉乱她头发，凶狠很地说，“骨头痒了，是不是？以后再敢乱说试试。”

她黏住他，笑得春暖花开，“怎么有空来接我？”

“你们校长给我打了通电话，聊了聊你的近况，末了告诉我，你们英文老师中午吃得太辣，脾气变得有些躁，把你训得太惨，他也很于心不忍。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被骂傻。”

语冰赶紧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表示的确被骂到胃痉挛，现在还有后遗症，求他不要雪上加霜。

“知道错了？”

她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他自己开车过来的，没用司机。语冰细细瞅着，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修长，有力，灵活。这双手，喂她吃过饭，抱过她，教她写过字，帮她擦过泪，把欺负她的人欺负回去。

“别撅着嘴，高兴点，带你去吃甜品。”

他以为她不开心是因为老师，就让他这么以为好了。

“不要对我太好。”含含糊糊的语气，自己都听不分明。

“什么？”

“没什么。”她愤然，这么好的男子，这么好的男子竟然是她哥哥！几秒钟后，又释然，要不是她哥，也轮不到她坐在离他如此近的副驾上。

兄妹兄妹......

“语海。”

“叫哥哥，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次。” 他脸上如沐春风的柔软线条瞬间变得冷硬，下颚紧绷，语气特别严厉。

气氛一时有点沉闷，和诡异。

“哦。”

她想，识时务者为俊杰，美苏争霸的柏林墙早塌成了一个旅游景点，钢材马达做成的汽车有望自动驾驶，人类正计划着移民火星，我难道追不到区区一个你？伟大的鲁迅先生教育我们，路，都是人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