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客厅灯光在暗夜里亮得刺眼。

语冰在玄关换好鞋，走进客厅，徐语海风姿潇洒坐在沙发上，跷二郎腿，左手一支烟，右手一部手机。落地窗上映出他淡淡的人影子。

她想坐到他身边去，似乎看出她的意图，他摁灭烟蒂，站起来，说：“早点休息。”避开她，从沙发另一头离开。

她觉得好笑，就笑了，“我不是老虎，不会把你吃掉。”

徐语海没有搭理她。

“我打算明天去约敏姐姐喝咖啡。”

“我警告你，离她远点。”徐语海站住，语气缓和，每个字咬得很清楚，神情平静。

语冰仪态万千地笑了，“哟，反应这么大。远点就远点吧，反正我又不喜欢她。但……”

“但什么？”徐语海近乎冷漠地问。

“你最好对我好点呢，你一不对我好，我就会想到敏姐姐。像今晚，你大半夜不睡，跟个小媳妇一样，等我回家，我真感动。所以，你不喜欢的，我就不做。”

“我没那闲心管你死活。”徐语海说话一点不客气，“妈妈一定要等你回来，她不休息，爸爸也不肯休息，我劝她去睡，我来等——你现在二十二岁，不是两岁，总让父母操不完心，饭都白吃了。”

“这样。”语冰握紧拳头，扯出一个笑，“明天，我还是去找敏姐姐喝咖啡算了，以后就是一家人，培养培养感情先。”她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在沙发上他原来坐过的位置坐下，案几上有他的烟和火机，她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一口，呛得很难受。

她当然不会真去找敏言的不是，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是她该怎么办？

不期然手中的烟，被他夺去，直接整根揉进手掌心，连同那点嫣红。

语冰惊跳起来，“你的手！你疯了！”

他若无其事将粉身碎骨的香烟扔进烟灰缸，冷静道：“再去读几年书。”

“再读，人都读老了。”

“随你。”他并不与她争辩，“人总要学会长大，徐语冰。”

她觉得累，浑身软塌塌提不起劲。

“背我回房间，好不好？”看出他的松动，她小声哀求，“最后一次。”

“你没有长脚的？”天人交战的一瞬间后，他斩钉截铁拒绝了她，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语冰蜷缩身体，更深地窝进沙发里。她小时候常常被大人取笑是懒精，不肯多走一步路，下个楼都不肯，双手一张开，要抱抱，哥哥便猫衔老鼠似的把她抱下楼。那个时候，爸爸妈妈都很忙，家里有能干的吴妈张罗，他们两个越发放心大胆地忙事业去了。而哥哥像个小大人，满足她一切任性的无理要求。

在街头见过一幕。

女的撒娇：“帮我提下包，好不好？”

男的说：“你自己提会死吗？”

女的说：“当然不会死，但你提下会死吗？”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回到家，关上门有没有把手给分了。

语冰是女人，自然很能理解那个女子提出的小小的任性的要求，她不过想借此来验证，她的男人爱她若宝，结果发现，原来，她在他心中不如一根草，多么痛的领悟！

徐语海竟然说要司机去接她……

现在，她在他心里，似乎也变得不如一根草了。

语冰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回到高考完的那年暑假。落地窗外的凤凰木，花开葱茏，比天边的朝霞更美艳三分。

一家人围一起，吃早餐。又软又稠的小米粥，用文火细细熬足两个钟。

她的高考成绩比任何一次模考都要差。就为她这史无前例的低分，家里气压比她见不得人的分数更低。而这股强大的低气压，是从徐语海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猜，他应该是觉得丢人。

她自己倒觉得没什么，但妈妈觉得有什么，生怕她想不开，郁结于心，闹出病来，遂提议儿子带妹妹出国散散心。

当时，她的心紧紧揪起，生怕他拒绝，然后，他果然拒绝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说，公司忙，走不开。又说，散心的事不急，先把课本捡起来，准备复读，他会请最好的家教。

万一又考不上呢。她说。

那就继续读，直到考上为止——你就这点出息？

你有出息就行了，我有没有出息不是重要的事。尽管她极其佩服那些能升进顶尖学府去深造的天之骄子，觉得他们很了不起。但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重读一次高三，因为她抗拒再当一名没有什么人身自由的高中生。

徐语海似乎被她随意的态度激怒了，“复读，还是上产线组装手机，你自己选一样。”

自从一年前的那件事后，徐语海对她就成了这副晚娘嘴脸。

那天她偷进徐语海房里，把脸埋进他的睡衣，心醉神迷的时候，徐语海回来了。她不是头一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