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嗬!”

语冰对着镜子嘲笑自己，湿漉漉的手指在玻璃上乱划，把镜子里的脸割得支离破碎。

不可抑制地，她爆发出一连串神经质的低笑，她蔑视她自己。

她一直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够勇敢，那么——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她真蠢，草履虫都比她聪明百倍。她努力错了方向，从一开始。

她的勇敢或者说鲁莽，把徐语海吓跑了。

徐语海说他爱敏言。

这句话，像来自地狱的熔岩，把她从头烫到脚。他的表情那么认真，那么诚恳，他说的是真话吗？

她该怎么办？

明天吧，明天，明天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语冰一夜没睡好，时而清醒，时而做梦，到清晨五点钟的样子，才沉沉地睡过去。是被明晃晃的太阳晒醒的。

夜里下雨，白天晴。

金子样的光束以一种强悍的力量，穿透黄葛树高阔浓密的枝桠，照射到她床上。昨晚，她忘记拉窗帘了。

不应该在18岁那年，说爱他，更不应该在那一天，强吻他。语冰不无心酸地回忆起以前的事，非常后悔当时的冲动和不成熟。

“冰冰，冰冰。”妈妈在叫她。

她把沉重的情绪尽数掩下，欢快地回应，“醒啦，来啦。”一骨碌爬起来，拉开房门，“妈，你和爸爸吃早餐没？哥哥呢？”

徐妈妈笑，“爸妈早吃过了，都几点了。你哥也早出门了。就你懒猫一样睡不醒。凯莉找你。我要她去餐厅坐会，她没吃早饭就过来了，刚好你们一起吃。”

“不，妈，让她上来。”语冰说完，扯开嗓子叫，“赵凯莉你上来。”

赵凯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朝徐妈妈露出乖巧温顺的笑。

“你们玩，马上就有早餐吃。”徐妈妈心满意足地走了，女儿的朋友一看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她自然要好好招待。

赵凯莉非常难得地穿了一条蓝色碎花连衣裙，端的是温婉淑女。

徐妈妈前脚刚走，赵凯莉后脚原形毕露，叉手叉脚把自己甩进像足球场一样宽广的床上，翘起二郎腿，从裙子里露出巴掌大一块粉色底裤。

长叹一声后，赵凯莉说：“昨晚没睡好。”

“真巧，我也没睡好。”

赵凯莉有点不太好意思地问：“我昨晚是不是说错话了？”

“还好。”语冰走进盥洗室去洗漱。

赵凯莉立即爬起来，跟过去。镜子里的赵凯莉用一种无比幽怨的神情瞧着语冰。

语冰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干嘛啊！演倩女幽魂？”

“昨晚，亚风云去我家找我，我爸妈把他轰了出去，还说了些难听的话。”赵凯莉说话时，目光直直的木木的。

“噢。”

赵凯莉瞪大眼睛，“你就‘噢’，有没有良心，我现在难受得很，你倒给我支支招啊。”

语冰正从龙头上捧水洗脸，闻言，偏过脸来看赵凯莉，水珠子她从长而秀的眉毛上滴落。

“支什么招？”

“徐语冰！”赵凯莉都快哭了，“你知不知道，亚风云都不理我了，微信不回，电话不接，视频直接挂掉。”

像蜘蛛丝一样纠缠不清的情感问题，烦人的情感问题，让人发疯崩溃的情感问题，无处不在。无非男女，弄出来的破事。

“那你重新找个主动给你打电话聊视频发微信的人，就好啦。”

赵凯莉不太确定地问，“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是认真的。”

赵凯莉一声不吭地走了。

语冰夹起一只灌汤包，塞进嘴巴，包子里面滚烫的汤汁烫得她直哆嗦。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生谁的气。吃掉一笼灌汤包，加一笼水晶虾饺后，语冰不无后悔地想，她不该那样轻慢地对待赵凯莉。亚风云之于赵凯莉是特别不一样的存在。

她想给赵凯莉打个电话，又拉不下脸。

过两天再说吧，现在赵凯莉正在气头上，说不定两天后，她和男朋友又如胶似漆，你侬我侬了。

怎么度过空虚无聊的一天，这是个问题。语冰摸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在餐厅，一边走，一边思考接下来去干点什么好。

半个钟后，她到了敏言教书的中学。如果徐语海知道她跑来这，肯定会射她一箭。但她管不住自己的脚。

校门口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仔细听了听，学校里也静悄悄的，学生都在上课。要说这城市还有净土，就在校园里。

敏言几乎是跑出来的，脸上的笑那么热情那么淳朴。

“喝杯咖啡，好不好？”她用略带讨好又诚恳的语气问语冰。

这么好的女人，这么好的女人，她怎么下得去手！语冰一顿懊恼，她最近总是在懊恼，没干成一件事，没干对一件事。

语冰灿烂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