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具店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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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规划,明明每个单间的面积都是一样的,但是西边的店铺就是感觉要比东边同样间数的店铺小得多。米芽一连看了三家,找出了原因。
东边大多是书坊和文房四宝店,卖的是些金贵东西。为了迎合文人士子的审美偏好,店家一般会将店里布置得整洁敞亮。然而,西边青龙大街的街头有一大块地方都是菜市场,每个店主都拼了老命地为自己的货物多挣出一分空间来。
放眼望去,各色蔬果满满当当地挤在筐里簸箕里,五颜六色的香料粉末藏在粗布袋子里,高低不一的酱料瓶子时不时摩肩擦踵,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而店主,以及客人们,就小心翼翼又习以为常地在这片拥挤中讨价还价。满载而归的客人们毫不在意地带着一身烟火气撞进黑夜里,赶回家烧火做饭。
啪叽一声粘腻的摔响在米芽脚边爆开,像是海里的泡泡忽然破裂了。
米芽愣了一瞬后赶紧后退,差点就一脚踩上了摔在地上的鱼。
那是条肥鲫鱼,身上鳞片还带着水渍,亮晶晶的。它离水不久,摔懵了也还活蹦乱跳的。
一双变形发黑的大手伸出来,钳住鱼身,将它按回了巨大的砧板上。
米芽眼尖,瞧见那只右手上只有四个手指头,小指头的位置是整齐的断口,像是被什么利器齐齐斩断的。
那捉鱼的精瘦老头只瞧了米芽一眼,就利落地提刀宰鱼。一旁膀大腰圆的大娘挎着篮子,不时在旁边指点着,一会儿要剔骨,一会儿要完整的鱼泡,完了还非得薅上一把酸菜才肯走。
这是爿鱼铺,水箱占了大半的空间,另一小半地方则累着大大小小的泡菜坛子。戴着皮围裙的老头应该是店主,一个人料理着全店上下。他手起刀落,三两下处理好一条鱼,脚下踩着零散发光的鱼鳞,浑身散发着水腥气。
店口摆着个小马扎,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女孩坐着上面。她拿着一把小巧精致的小刀,雕着一块木头。普普通通的木料上已经能看出半个栩栩如生的鱼身了。女孩只专注于自己手里的活,丝毫不在意周围的声响。
米芽站在女孩旁边,瞧鱼铺门口贴着的黄纸招牌。黄纸上用墨色大字写着近日出售的鱼货和价格。
说来也奇怪,这里的文字只有一半和南国的文字相似。米芽这段时间都只能认半边字,然后去猜完整的意思。好在她背完了菜名,掌握了基础数字和日常食物的写法,现在面前能看懂街边的招牌。
这家鱼铺的价钱倒是格外优惠,都快接近酒楼的进货价了。
不过比起价格,更让米芽在意的是字迹。
普通店家不怎么擅长书法,怕自己写得歪歪扭扭丢人,一般都是请人代写,因此招牌都是清一色的代写先生的规整字迹。然而这家店的字迹却不似那么中正平和,反而格外遒劲有力,像是拿长刀一刀刀砍出来的,杀气腾腾得让人心惊。
黄纸下面另贴了一张厚实些的宣纸,上面用同样的字迹写着“槐花胡同大院厢房待租,单间月租八钱银子,半年起租”。
瞧着八钱银子的月租,米芽一时倒有些心动。这个价她觉得很合适自己目前的处境。
南边的房子随便一个单间的月租也要一两五钱银子,相当于她当跑堂伙计大部分的薪水。要是租公租通铺倒是便宜,只要一小半的价钱。但那样的话,她得和至少七八个男人共处一室,一不小心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何牛虽说暂时被掌柜支出去了,但是等他回来肯定还是不死心地想要探寻米芽的身份。米芽不能再在杂物间住着了,必须得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住处。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单间是否可靠。
米芽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一个人去打听住处很不安全。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个高个头的男人,她又暂且放下心来。察觉到了自己内心微妙的庆幸,她不由苦笑起来。
这是个让女人没有安全感的社会。她的伪装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胆怯的逃避。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
“买什么鱼?”
瘦老头随手揩了一把手上的鱼血,抬眼瞥了米芽一眼。他的声音硬邦邦的,听着就不好惹。难怪他家的鱼这么便宜,客人也算不上多。
米芽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鱼铺面前待了有一阵子了。其余客人都已经离开了。
“啊,”米芽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指向了墙上的出租告示,“这是店主你家的房子出租吗?”
抱着木料雕刻的女孩忽然一顿,睁着懵懂的双眼,抬头望向了米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