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心

还是资金难题，总是有解的，还可以多次试错，但生活问题没有，有时候一次错误的选择，就会倒向另一种生活轨道。”

“这就是你说的创业中遇到的最大难题吧。”

“不是。”

“还有更难的吗？”

“苏苏是我的生活难题，但不是创业上的。”

“所以你的创业难题是……”

“陈实。”

“陈实？”

“焉小姐很奇怪吧，毫不夸张地说，他称得上技术性天才，又怎么会是我的难题呢？但事实是他也会分心，面对一个随时可能走掉却又是天作之合的搭档，命运的天平会在转瞬之间从成功滑向散伙，还不够惊悚吗？”

焉莱想起陈实的分心一说，还没等来正确答案，可看着周聪审视她的目光，她忽然猜到了：“他分心的是……我？周先生积极地想接受采访，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我无意道德绑架，只是觉得有些事，你应该知道。”

回望过去的近三十年人生，高考，创业和爱情，在周聪心里位列前三，且排名不分先后，那年他意气奋发考入了西安排名第一的学校，这件光宗耀祖的大事在家族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冷战了半年的爸妈都破天荒地休了战，驾着那辆上百万的豪车，就差没有敲锣打鼓了，把他风风光光送到了学校，用的吃的喝的，塞满了一柜子。

一个宿舍四个人，其他两位本地的同学，虽然家离得很近，坐着公交和地铁就能到校，但爸妈都有跟着来了，抢着提行李，买东西，和新同学以及他们的家长们彼此问候着，言语里尽是自豪，该有的仪式一项不缺，唯独那个年级第一的陈实，孤孤单单，独来独往，没有家人来送行，也没和谁煲过电话粥，但大家也都没往深处想，一来是还不熟识，二来都成年了，还是半大小伙子，也不少见。

因为陈实的特立独行，周聪还觉得他很酷。

两天报道后，进入正式军训，在拉练前一小时，周聪在学校招待所门口，见到了陈实和陈母，但没有想象的母慈子孝，陈母上来就扇了陈实五个耳光，问他为什么私自报考西安，不和她商量就离开北京，陈实没有反抗，也没有咆哮，只说长大了，可以自己决定去哪里读书，但陈母对此只是冷冷一笑，周聪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笑，但肯定不是一个妈妈的笑。

陈母一字一顿，责备陈实别说十七八岁，就是七老八十，都没权利决定人生，因为他是不应该出生，不应该存在的人，是他夺走了本属于陈初的爱，这辈子就该做她的提血库，无时无刻，每时每刻。

原来陈初才几个月就被诊断出了血液病，陈母心疼女儿，为了她四处求医时，陈老太太却逼着陈母生二胎，陈母不肯，还逼着丈夫去结扎，断了二胎的念头，因为只有姐姐是陈家唯一，才能拥有全部的爱，充足的治疗金，然后活下来。

可陈实还是意外来了，妈妈坚持要打掉，奶奶央求，爸爸跪求，都无济于事，最后是产科的医生的一句话救了陈实，医生说新生儿的脐带血含有造血干细胞，也许能拯救陈初。

一年后，陈实出生了，但陈母无暇分身，把幼小的他扔给了陈老太太带，陈老太太如获至宝，待健康的小孙子如掌上明珠，陈父也对儿子宠爱有加，因为他智商情商也高出同龄人一大截，各层面都和爸爸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然而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重病的陈初从来没得过奶奶和爸爸同等的垂爱。

陈母爱女心切，总能发觉女儿细微的情感变化，所以她怨婆婆，恨老公，迁怒陈实，在陈老太太拒却让陈实成为陈初看病的实验体时，这种恨意更甚。

周聪幽叹：“陈妈妈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还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处？”

焉莱心如刀绞，原来陈初那天说起的陈实在妈妈那里的待遇，不过是冰山一角，她没周聪那么心善，会为陈母开脱，她听到的是一个母亲的全面失败。

“母爱再伟大，也未属于过陈实一分一秒，陈实也不是她爱恨的工具，这样的人，不配做他的妈妈，陈实有他这样的妈妈，才是悲剧。”

“是啊，连我这种没心没肺的都觉得他倒霉，不过也没霉到顶啦，因为他还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