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五更二点，咚咚的鼓声自太极宫传出，在家休憩一晚的群臣闻声而起，家眷奴仆侍奉完衣冠，骑马随从掌烛在旁，上朝去了，一条长长的火光在蒙蒙天色中十分明亮，大恭每日的政生民息、争权夺利就此开始。

金宸殿，金九夷平开双臂，等着内侍整理好。乌纱帽，白群襦，白袜，黑皮履，一身视朝听讼的服制。高大俊俏的男人静静站着，宫灯微黄，长长的影子投在琉璃砖上，寺宦们轻手轻脚的，内殿安静得很。

常言在红柱的帷幄边，低首：“大家，太后嘱咐今酉时的丝竹宴，特请的京中勋贵和世家。在莜湖的祥飞阁，您要是有空就去看一眼，才入京不久的淮北娄氏、江南俞氏和扬海沈氏的世家女眷都在。”话毕便等着圣人动身。

金九夷看了眼摆设讲究的内殿，一股空旷冷寂，手碰了下腰间革带，出了殿门，仪仗去往大明殿朝会，一如既往，孤身一人。

华真昨日被阿耶阿娘关怀叮嘱了一番，照常附带半日的夫妇恩爱。华真阿娘名唤谅月，本是南疆人，华真的凤眼生的就像她。平时大方的当家夫人现在是娇美的女妇，郎君、郎君的对着问，智慧清正的阿父脸上有了微醺的笑，爱溺的一句句答。华真和阿兄坐一旁，就这情景在桌上用汤饼点心，吃的十分饱才回了院子。

晨起自然晚了，到正房时阿娘和叔母正在谈笑，二叔母曲芙穿了艾绿的衣裳，面容看起来淳厚清丽，对华真笑：“昨日多亏华真了。”华真回说没什么，等俞湉来了姊妹坐在一堆说话。

谅月也开心，交代起事来：“你们兄长已经把事情给了结了，华真先不忙敲你那算盘。我们就好好准备晚时的宫宴，见见这玉京城的世族勋贵，都是以后打交道的。”曲芙也点头，两人面上俱是期待。待酉时将到，几人便一起去了皇宫赴宴。

书房内，俞贵白端正坐在椅子上，对面有个支肘喝茶的红袍郎君，长的五官俊俏，一双桃花眼多情恣意。俞都尉瞧着吊儿郎当的堂弟，开口道：“岳州形势特殊，是以往世家交错的边界处，如今大局未定，只要消息传出去搅浑水，谁是背后害我俞氏之人可以慢慢摸察。往后也决不能再出现这样的意外。”

俞罗安饮了茶，掀起眼看着他：“暂时是没什么，但这次算计我们的，下次总得拿回一筹，”俞罗元虽算不上睚眦必报，但阴谋在前，也不轻易让步，“不能让别人觉得我俞氏可欺。不妨让我用些圆滑手段，早日讨回了这债”，

俞贵白没有反对，还是端方君子仪态，“别失了德行就行”，

俞罗安微挑眉，俊俏的脸有些不可思议，“阿兄，好歹我也是大理寺少卿、俞氏儿郎，不做迫害无辜的事，手里也不拿淮北娄氏那万般折磨人的刑具。”

俞贵白点头，俩兄弟说完了话，得知对方都有自己的贼主意，悠闲品起了茶。

这边俞家女眷下了马车，由寺人引着到了祥飞阁前。华真梳着单髻，上面一朵白芍药绒花并几支金钗，身上鹅黄色的长袖抹胸裙。和家人走在莜湖边，景象让人眼前一亮。

祥飞阁殿堂建在木搭的高台上，正对着莜湖。今日是听乐赏花的丝竹宴，湖边正设有给宫乐的圆台，祥飞阁台正中与两边摆放了宴饮的高桌，桌后皆放有燃烛的琉璃宫灯，台周围还有一圈的鲜花盛放，晚霞下此处越发宏伟庄丽。

宫婢请了各位入座，没一会杭太后的仪驾到了，身后是后宫如今唯一的妃子—包婕妤。

待太后坐下，众人行礼起身后，便开始了今日的丝竹宴，一名宫乐穿着制服上了圆台，旁边一应笙琴钟鼓开始演奏。女乐开口，歌喉动人，空灵缥缈，句句萦绕在耳边。

“远山凰，披云朝，风鼓雨鸣无处挠，唯栖华盖琉璃晓，日鸣杳杳随日骄---”

几个年纪轻些的女娘开始交头说话，华真边上一个红衣、尖下巴的女娘偏过来：“诶，你看见她耳上的五色络子没？”

华真点点头：“耳上穿有洞，应该是宫里的异族人。”

女娘看清华真的脸，呆了一呆，端庄地笑起来：“我是娄珏，小女娘是哪家的美人？”

华真也有了几分好感，“胜业坊俞家的。”两人互相聊几句，也算是认识了。

华真、俞湉与其他玉京的女娘问好认识了一会儿，谅月、曲芙在忙着与勋贵夫人交际，太后在上首与夫人们举杯饮酒，让女娘们在此处自在游玩，有些便去了莜湖边上赏花嬉闹。二人也准备偷个闲，起身漫步湖边，圆月映在粼粼波光。

两人要到了月洞门前，只见门脚出现了内侍的黑履和红袍一角。

金九夷玉冠紫绸，自门后走来；华真正对他，他们在朦胧夜色下的湖边，借着高台上的烛火，借着月光，初次互相看见了对方。

内侍通报声一起，华真收回目光行礼。她回想，看见了一双沉静的黑眸，还有斜长浓密的眉，清雅又英俊的面容。她觉得这是一丛长在岩石中的劲竹，自穷恶中孤立繁茂，高洁傲骨的竹。

几瞬之间，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