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生
黑黢黢的,没有光,这是哪里的地界?需要作战吗?
仿佛下了场雨,松软的泥土混着潮气呛进肺里,本来应该是四周弥漫着自然的芬芳,碎土沙砾却往鼻腔嘴巴里灌,不行,要喘不上气来了——
一只手从湿漉漉的土地里猝然伸了出来,黄褐的土与浑浊的水顺着纤瘦却坚韧的腕骨流淌。
哗啦,哗啦。
一颗白发乱散的头颅从松垮的重壤里钻了出来。
在地上抱着峰塔果的褐毛松鼠炸了毛,目睹冲击性场景的小东西刹那逃得无影无踪,这大概是桩挺恐怖的场景……好在周围没有人。
少女奋力将自己的双臂从土地里拔了出来。
绯红的眼睛因为骤然到光亮而紧阖,反射性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给她灰不溜秋的面容冲刷出两道浅痕。
夜叉双手一撑地,像萝卜带泥般地把自己连根拔起,快要压憋的肺里溢入空气,她大口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等一等,被捅穿脖子的人竟也能窒息吗?
金乌悬于头顶,大约是春日,日光并不严酷,夜叉睁开不再掉泪珠的鲜红瞳眸,模模糊糊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
我是谁?
我是夜叉。
我叫什么名字?
蔽芾甘棠,岩君所茇,我叫甘棠。
可甘棠……甘棠不是个死得不能再死的死夜叉吗?
夜叉下意识地摸了摸光洁无痕的脖颈。她明明记得最后的最后,她业障发作,自己捅自己脖子死了?
流血的视野,扭曲的怨崇,她没有忘。
帝君爹告诉过她,提瓦特所有生灵死后都会回归地脉,所以她是在死后的世界?
可死后还会喘不上气?
她这是活了,还是依旧是个死人?
夜叉一时愣在原地,任凭身边鸟雀鸣啭,秀丽面庞没有一丝波动。
“啊啾!”
夜叉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这一下把她的惊疑不定不可置信全打没了。
初春方至,万物复苏,天还料峭。
不管死的活的还是自己是僵尸,眼下还是找件衣裳遮掩赤身吧。
夜叉手指法诀一掐,她目光一凝,遽然朝天破口大骂:
“天理她三舅姥爷的,我元素力呢!”
原型都变不回去了!
潦草系在她发尾的殷红神之眼哑了火,敷衍地在风里滚了两滚,敲在她裸背脊骨上叮哐。
微风拂过林梢,虫鸣啁啁,夜叉撑住前额。
雪山夜叉沦落至此,说出来真是要被人笑,既然让我滚落到夜叉的宿命里去,又让我回来是做什么?
她对着天空比了个中指,带着悍然无畏的舒朗气。
算了,活了就好好再活一遭,怕它个逑。
不过,枪没了,壶没了,衣服没了,认真回忆下弥怒说的草叶编衣是个什么步骤吧,茹毛饮血,而衣皮苇,好一个返古部落人啊……
甘棠抱胸叹了口气,眉头紧蹙。
她真她爷爷的死得憋屈,活得也莫名其妙,眼下还得为衣服发愁,真不如她在雪山当傀儡呢。
倏尔新燕展翅衔泥,穿花而去,她仰起头去望青蓝苍穹。
也不知道,在她死掉的最后,那些人有没有被她吓一跳。
对不住啊爹,死得太快仗没好好打,我又回来了。
还有,对……对不太住啊,某只被她蒙眼不小心糊了一眼皮血的绿毛臭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