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淡云轻得好像刚才差一点就出意外的人不是他。
他甚至还出口说:“少骂几句,吵。”
他竟然还嫌他们吵。
盛夏里似乎反应弧很长似的,这会儿才回陈不周刚才那句话:“难道你就不害怕吗?”
陈不周脱下排爆服,听见她的话只是淡淡的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说话的语气也很淡:“我不怕。”
他随口说完,还冲出空伸出一只手随意摆了摆,对现场猛烈热情的掌声做了一个淡淡的回应。
他很快就抽身离开。
没人去再去采访他拦他,只默默用目光追随着他。
身后是大片大片人沸沸扬扬的掌声,欢呼声,几乎能掀翻整个现场。
璀璨夏日里,那位黑发警官像是笼罩在光中,遍身是光,脱下排爆服后露出的那身干净利落的纯黑衬衫清浅地折出一个褶子,和他的淡漠冷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意气风发,淡漠随性。
乌压压的人群像是黑色剪影,去做那抹光的陪衬。整个世界像是一幅笔触光怪陆离的油画,浓墨重彩的那一笔只在陈不周一人身上。
昙花一现,却让人神魂颠倒。
他用那样风轻云淡的语气说话。
可盛夏里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猛烈地击中了一下,她想起三年前的爆/炸,又想起看到的那段与陈不周有关的拆爆新闻。
从未出现过的奇怪情绪在她的心脏里翻涌,她还是直直地看着他,安静地问:“万一……”
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排爆服根本没法保住他的性命。
万一他就死在爆/炸之中了,怎么办。那样的大爆/炸,甚至连尸骨都没法留下……粉身碎骨,没个全尸。
盛夏里实在不明白,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轻松地说出那句‘我不怕’来。
陈不周好像是听懂了盛夏里的意思,动作一滞,微微正了一下神,他平时的神态总是淡淡的,仿佛什么东西都不放在心上,冷静沉稳。
这会儿听见盛夏里没说完的这句话,陈不周撇过头,乌黑的眉梢在灯光下与眼尾形成一道平滑完美的弧度,剑眉星目,鼻梁光洁英挺棱角分明,鼻翼投下笔直的浅色阴影。
那双深黑眼眸淡淡地看向盛夏里。
目光雪亮如刀锋。
在这嘈杂喧闹的背景里像是唯一的聚光灯,令人藏在胸膛下的心脏漏了一拍。
他的眼睛太亮了。
亮到仿佛能容纳得下重重山影,承载得起万顷波涛,可以留下风,而那风无处不过,好像无论是沙漠戈壁,还是风雨婆娑,他都扛得起,也放得下。
他只用很普通的、很习以为常的、盛夏里听不懂更不想理解的那种语气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想的都一样,就算是死了,也就是捐生殉国,无上荣光。”
任何一个拆弹专家去排爆,都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更多的生命。
盛夏里不想懂他话里的意思,静默。
陈不周压根没把自己当成过特殊的一个。
他也没再多说,盛夏里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已经清楚他不是那种很爱说的人,没有什么花言巧语,不会小事化大,不会自吹自擂,不用争取同怀。
拆弹不是靠嘴,只靠沉默的行动。
一如盛夏里曾在新闻里看到的那段画面,他拆完弹,没接受采访,也没接受市民的欢呼,只是转过身,离开。
他和其他人太不一样了。
陈不周大概是用成熟、冷静、淡然、自信、绅士风度、富有正义感以及一往无前的勇气,还有很难以察觉的冷幽默式体贴C组成的这样一个…独特的人。
在万万人的黑色剪影中。
独独他是一抹逆行的蓝。
这是盛夏里第一次亲眼看警察拆除爆/炸物。
她好像不那么害怕爆/炸、炸/弹或是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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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港警署,审讯室。
“姓名?”
“薛大丁。”
“多大年纪,是哪里人?”
“四十三岁……土生土长的红港人。”
“工作是什么?”
“开出租的。”
“为什么要投放炸/弹?”
一盏白灯将男人瑟缩害怕的表情清晰地暴露出来,他瞳孔微缩,不停地摇头,只是说:“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陈不周的表情彻底冷下,声音森冷:“老实交代,那块区域是市区最繁华的CBD,你为什么要跑去那里投放炸/弹?!”
“你知道如果炸/弹爆/炸的话会有多少人死亡,会有多少人受伤吗?周围所有大厦的玻璃都会震碎,可能会插入人体,插入你的器官……而你现在告诉我,你也不想的?——”
“我…警官,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