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南渡(二十二)
入夜,萧适尸身已收拾妥当,翌日即将移往东园停灵。
皇后端坐于凤仪宫正座,钗环皆卸,单衣素面,眼神空空地望着前方,整个人都失了生气,被剥去脊骨一般。
萧茀林崩溃绝望的尖叫犹在耳边,她虽承认她与萧岐拌了嘴,气愤之下换了萧适和萧岐的箭,但拒不肯认野兽的来历。而嫡子殒命,帝后滔天震怒在前,现下也已被关进了宗人府,只待日后发落。
皇后的指甲将掌心划出一道血痕尚未察觉,她恨不能立刻杀了那小毒妇,奈何沈青窈以死相逼,最终还是留了萧茀林一命。
她冷冷一笑,终究,皇帝有很多孩子。
殿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春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立于皇后身侧,几次欲开口都咬着嘴唇闭上了嘴。
皇后眼神动了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适儿才死了不到两个时辰啊......说吧。”
春桐立刻跪了下去,嚅嗫道:“尚书大人传话......说......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仍是不敢将话说完整。
皇后疲惫闭眼,抬起一只手掩在自己的鼻梁上,指尖微微抖着,叹着气说:“本宫知道了......知道了。”
殿内又复归于寂静,许久再无声响。
就在春桐以为皇后不愿再做回应,想要悄悄退出去回话时,皇后蓦地放下了手,眼中的空洞慢慢退去,以往的凌厉强势一点点显现明晰。
“你去告诉父亲,我即刻就去请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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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舒棠自回到将军府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萧适究竟如何了,怎么宫里还未传出消息来,难道是......猎场那一幕又在脑中划过。她目力极佳,几乎不可能看错。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一阵窒息之感涌上心头,闷得她心慌。
若是萧适死了......这一世的皇位纷争就将完全不一样,日后种种,也或许不是她能预料的了。
思及此,她定了定神,起身上马就往宫里赶去,想要亲自看个明白。
一路疾驰到了宫门前,看着一脸惶恐盯着她的宫门守卫,她才惊觉自己竟是急晕头了,未得传召就想进宫。
她低头揉了揉眉心,拉了缰绳慢慢往回走,那守卫明显松了口气。
她本打算去容府等消息,只是心里依旧想着萧适的生死以及之后种种,千头万绪理不出个结果,就由着黑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天色将暮,天上还飘起了濛濛细雨,应舒棠浑然未觉,依旧是慢慢地由黑雨踱着步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错愕的声音
“三小姐,怎么一个人淋雨?”
之后就是踏着雨水哒哒走来的脚步声,应舒棠一回头,见砚青正站在黑雨旁,垫着脚举着伞想为自己遮雨。
应舒棠认出这是那天被紫堇砸了脑袋的顾桢夷身边的小厮,连忙下了马,接过了伞
“你是......砚青?我正在想事情,一时忘了神。”
砚青恍然大悟一般地点点头,附和说道:“晨间的猎场的事确实吓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哦,这也不是咱们该说的,三小姐且等等,我取块帕子给您您再走吧。”
应舒棠脑中灵光一现,抓住了砚青口中的“大事”,联想到顾氏手眼通天,未作思考就开口叫住了砚青
“砚青!那个......”
砚青回头,眨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应舒棠又讪讪住了口,料想他大抵只是知道萧适受伤的事,皇子的生死,宫内还未传出消息,又怎会叫一个小厮知道。
砚青见她面色犹疑,眼珠子一转,又说道:“三小姐?没事的话小的就去了,我家公子还等着我呢。”
他家公子......顾桢夷?
“顾大公子在?”应舒棠错愕地扭头看了看周围,确信自己没走到顾府去。
“这是公子在京郊的小别院,平日用来赏景见客的。”
应舒棠点点头,犹豫了片刻,问道:“既然如此......顾公子今日可有空?我想去拜访一下......”
“有空。”还未等她说完,砚青就脱口而出了两个字,还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应舒棠愣了愣,不疑有他,对砚青点了点头就往湖边一个草亭子走去。
此刻轻风暮雨,湖上的波澜微起,一圈圈的漾开,细密的雨丝揉乱了视线,只能隐约看见亭中那个坐着的淡蓝色的身影,看不清神情。
应舒棠慢慢走到了顾桢夷对面,点头说道:“顾公子,打扰了。”
顾桢夷淡淡摇了摇头:“并不是打扰,坐。”
应舒棠依言坐下,看着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