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

“……什么？”闫山极快地瞄了她一眼。

关昭撑着头，在心里数数。

数到二十三的时候，闫山等不了了：“你要告诉我什么？”

她眨眨眼：“忘了。”

“你……”闫山语塞，被吊起来的胃口悬着，无处安放，踩着油门的脚不禁用力。

窗外路灯闪烁得愈发急促，关昭抓紧门顶上的扶手：“干嘛啊你！车上好几个人呢。”

闫山随即松下力道：“拿我寻开心呢？”

“咳，怕你犯困啊，”关昭理不直气也壮，“管用吧？感受下，是不是不困了？”

“是不困了，”闫山手虚按在方向盘上，“还有点别的感受。”

“什么感受？”关昭侧头。

过了几秒，才听闫山说：“不告诉你。”

关昭呆了一下，倏地睁大眼睛：“你，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你这叫睚眦必报。”

后排三个人都在睡觉，因此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闫山的笑声也很轻：“这叫礼尚往来。”

“关医生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我只要跟从就对了，不是吗？”

闫山一直都叫她的名字，突然称呼“关医生”，明明这么正式官方的称谓，从他口中说出来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轻佻。

关昭被反将一军，重重地呼了口气：“是什么是。”

“那关医生是觉得自己说话没道理，还是认为我做错了？”闫山的语气很像追着老师提问的小学生，表情却泰然自若，留意着前方路况，从副驾驶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嘴角上扬的角度很小。

他表情越是淡定，关昭就越别扭：“当然是你的错。”

闫山听完还很认真地点了个头：“关医生说话果然有道理。那关医生，我该怎么改？”

“你能不能别叫我关医生，现在才开始装不认识是不是晚了。”关昭搓搓胳膊，好奇怪，有点膈应。

“好，昭昭。”闫山从善如流。

“昭昭”两个字好似一道拥有神秘力量的咒语，瞬间把关昭的意识拖进回忆里。她一直努力去遗忘的画面顽强地从尘封的区域里跳出来，无比细致。

关昭想起了闫山第一次叫她“昭昭”时的场景——

帮她解围过一次后，关昭很快又在社团联谊聚餐时碰见了他。大家都规规矩矩挨个做自我介绍，轮到闫山时，他两步走到自己旁边，笑容灿烂：“关同学，我叫闫山。”

那时关昭怎么想的？哦，她在想在宿舍楼下第一次见面时，闫山就叫的是“关同学”，他更早的时候就见过她？

那会关昭没在意这点，存着对闫山的感激，和一点被惊艳过后的朦胧好感，她说：“叫关同学也太生分啦，叫我名字就好。”

“好，昭昭。”闫山迅速改口。

她本意是想让他叫全名，没想到他直接跳过，选了更亲密的叫法。关昭不太适应，但当时觉得是自己没说清，让闫山误会了，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刻意纠正有点不留情面，就默许了。

再次听到一模一样的话，关昭一直较粗的神经难得细腻敏感起来，她茅塞顿开，想通了那股难以形容的古怪是怎么回事。

他是故意的。

大学时，闫山是以退为进，有先前的人情，料定关昭不至于因为一个称呼变化的进度就反感。

而现在，闫山是将计就计，凭着风牛马不相及的对话，也能把话题转到自己想要的方向，达成更进一步的目的。

关昭头一次深刻地意识到，在感情发展方面，她跟闫山的水平完全不对等。可以说，从初见时，她就被牵着鼻子走。哪怕是现在，她明明悟透了，却没什么制衡的法子。

她没忘记刚入队时，面对他的接近时是怎么想的。她想，只要不搭理，冷处理就好了。

这个措施其实很有效，可直到现在，她几乎没做到过。就在刚才，她还为了不让闫山犯困，主动聊天。

几年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关昭恨自己不争气。

她好像对闫山，天然就没什么防备心。是因为初遇时他带来的安全感吗？第一印象，会有这么深刻的影响？

关昭心里不太舒服，都是同龄人，为什么闫山在这方面就能游刃有余？她又陷入了思想的挣扎。

都说技巧是经验的积累，闫山是不是也用同样的方法接近过很多女孩，才做到信手拈来？海王她也不是没见过，往往是出手快、对女孩骗身骗心后就消失。

关昭也对比过，闫山确实在她冲动亲热过后就消失了，但在这之前，他们黏糊了将近两年。对于海王来说，这个战线是不是拉得太长了？而且他现在又回来了，不仅回来，还表现出更细致的追求，更成熟的照顾，这属于海王的哪一种？是转了一圈发现外面不好混，又想返回来找自己这个“老实女孩”接盘？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恶心到了。不是关昭妄自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