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她还能回忆起那次傅筝态度的强硬。

傅筝急不可耐，说：“那是我最后的机会。”

“去亲手杀死它。”

俞一禾不知道“它”是什么。

她最终死于识海爆炸，那是一种公认的，向导最痛苦的死法。向导天生精神领域更加强悍，所以在疏导哨兵的工作上有天然的优势。

但是越是精神领域强悍的向导，在识海爆炸时就会越痛苦，而识海爆炸一般会发生在哨兵疏导失败或被强行中断时，向导受到的反噬。

因为疼痛，向导会保持意识清醒，感受到自己的脑腔正在发生的各方爆裂，直至脑部蔓延至全身，直至死亡。

她的疏导被打断了。

俞一禾预料到了。

在地底下，不管周围环境暂时多么安静，都不代表绝对的安全。

*

俞一禾重生到了刚参加工作的第一天，她和她的同学兼队友因为爆炸被困在地底。前一世队友死于器官损伤救助不及时，这一世暂且生死未卜。

于是在做了一个近乎痛苦的梦之后，俞一禾悠悠转醒，自己正被裹在大衣里，躺在草草铺陈的软垫上，头枕在一人的腿上。

那人胸前挂了名片，编号四组102。

是傅筝。

哨兵与向导组成的小队中，永远都是以哨兵为主导。

俞一禾的编号后来是四组1021，这说明她是傅筝的优先负责人，他的专属向导。

同一时刻，傅筝低头看她，“醒啦？”

说完，拿起手上的帕子给她擦脸上的血迹。

“方邵呢？”

“三组的人正在救治。”

两人几乎同时说话，俞一禾脱了力，唇色也苍白着，傅筝细致地用手帕沾了水，一点点将俞一禾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他情况比较严重，三组临时支了个急救帐篷，但是看大家的反应，人大概率能救回来。”

他专注着，说话时没有任何的情绪。

三组，主要负责医卫，是公认的全人类医疗资源最好的地方，包括人力资源。

“人能救回来。”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俞一禾即使在昏迷之中也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又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前一世她和傅筝的初遇可不愉快。

方邵那时没活下来，甚至不需要三组的救援，俞一禾一点点地感知到方邵的体温降了下去。

和她的眼泪与情绪一起。

傅筝是作为援助来的，任务评估失误，刚好他那个时候在附近。

人命关天之下，也顾不上傅筝的精神疏导是否达到正常值。

组内现在优先考虑的，是能尽快调动的人。

傅筝很快到了现场，地面上因为爆炸，之前临时搭建的帐篷、仪器都有不同程度的毁坏，人员伤亡程度还在汇总，杂乱无章。

可傅筝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在救援结束之后，傅筝翻遍了临时营地的每一寸角落，终于在三组搭的棚子里见到了那个还呆愣着的人。

前世，傅筝可算得上是俞一禾的噩梦。

在她刚亲眼见证了队友生命里渐渐流逝的时候，傅筝却是近乎癫狂地，像一个疯子，咧嘴笑着。

“你是我的向导。”

俞一禾接受不能，却被傅筝紧抓着双手，被迫抚摸上他的脸颊。

傅筝眼里是近乎疯魔的渴求。

那是一个精神濒临崩塌的哨兵对于疏导的渴求。

可如今的傅筝。

只是细细地用帕子擦着她的脸。

有着俞一禾不熟悉的安静。

营地里，受伤最重的哨兵仍在救治当中，相比之下，俞一禾的伤算是轻的。

她有些困，还来不及想傅筝的异常。

因此也并未察觉到，帕子沾了血没有及时洗净，掺和着她脸上还残留着的血印子，非但没有擦干净，反而还晕染开来。

在傅筝的眼里最终成了一块扎眼的红。

即使三组来的及时，治疗效果也肯定是比不过卫生条件更好的医院。

方邵情况稳住时，救护车已经在营地周围等待多时。

等条件允许，手上严重的哨兵就被送往最近的医院。

俞一禾被安排在第二批。

后遗症来的剧烈，她脑部有外伤，精神领域也有受损点，剧痛加上脑中的鸣音已经足够让她吃一壶。

更别说耳朵在危机解除之后的罢工了。

俞一禾不知道傅筝什么时候走的。

上救护车时，这人还一同上了车，在俞一禾被推进手术室做更深入的检查时，还在门后看见了沉默着的傅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