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相望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日子就这样如水般逝去,嬣婉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在这样的境遇下与子骞重逢。
“于大人,这边请……”一旁太监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有劳公公。”
这是他第一次奉诏入宫,方才见天子的心绪还未得平复,却不曾想竟与去坤宁宫拜谢回来的嬣婉撞了个正着。
“奴才参见婉嫔娘娘。”那个太监的口中的“婉嫔”二字声声撞进子骞的心里,他无法相信面前那个轿子上的人便是他朝思暮想之人,按理他应该侧身回避,可就那样僵直着身子,望着轿子上的她。
五年了,他曾无数个夜晚梦到过她,而今真的见到她,却恍然如隔世那是夜夜都出现在她梦中的女子,曾经只属于他的婉儿。
他不顾一切分秒必睁凝望着她,她的容貌几乎没变,只是清瘦后的她更多了几分柔美,
她脸上曾经的青春和稚气,化为几分寂寥和悲凉;她的眼神再没有当初的光泽,而是暗淡而晦涩。
坐在轿辇上的嬣婉是怎样的不自在,那是皇上独有的宠爱,生怕她来回拜谢走累腿,却不曾想偏偏今天以这番姿态见到了他。他眼神的一隅似残留着些许的怀疑,仿佛不愿相信眼前残酷的事实。
当子骞的身影直挺挺的撞进嬣婉的眼帘之时,她一度恍惚,可一再确认过是活生生的他时,她的内心悲喜交加。她不禁动容,眼底生出几分濡湿,多年的朝思暮想,均化为心底的泅痛和眼角的泪花。
她不动声色地扶稳了扶手,只觉下一秒仿佛便要窒息,恐会从轿子上跌落下来。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他的脸消瘦了许多,却依然如清风般俊逸。那张熟悉的脸庞,少了往日的温和从容,却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深沉。她端坐于高轿之上,所有的情愫都寄于那一双顾盼流连的双眸中。
两人似不经意间沉默而凄然的对视着,她从他的眼底寻到复杂而耐人寻味。在她还是宫女的时候,她幻想过与他重逢时的场景,但从没有想到,而今会有一天,他们会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境况相遇。
她的内心各种情绪交织翻涌,可在紫禁城里生活了五年的她,早已学会克制。她恨不能无视所有人的目光冲进他的怀里,可她不能,如若那样,她将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因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与自已以这般悬殊的身份交错。
此时她的内心翻江倒海一样,那般地渴望而不得是怎样生生的残忍。从此萧郎是路人,纵使相逢应不识……
他望着自已时那种落寞和失意,让她感受自已坐着的轿子底下,仿佛生着一把火,她在上面受着煎刑,焦灼难耐。她曾是那样强烈的渴望能再见到他,可见过她才发现相见不如怀念,这样的四目相对,堪比死别。
她害怕直面却又不舍闭眼,她生怕这轿子一交错,便是再天各一方。可太监们脚下的步伐似在加快,很快她的轿辇就在他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匆匆离去。
他明明知道她的身份早已既成事实,可当他亲眼所见时依然痛不欲生。早知如此,豁出命去也得将她救出来;早知如此,又何必苟活于世?他的心好像失去知觉一般麻痹着,久久不敢直面眼前惨痛的现实,直到身边引路的小太监一遍遍的叫着他,他才木然而惶惑的跟着那个瘦小的身影走出乾清宫。
而子骞也仿佛不知道自已是怀着怎样的心境走出乾清宫大门的,回去之后好久好久,他感到周身如撕裂一般的疼痛,泪水憋在眼眶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自已是怎样回到了宫里,只是坐在宫中的她来回往复的重复着诗经里句子:“北风其凉,雨雪其滂。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娘娘,这诗是何意?”
“飕飕北风周身凉,漫天雨雪纷纷扬。只愿携手并肩像逃亡,携手归途路迢迢,并肩驾车踏归途。”
“娘娘可是有心事?”
“给我做些白玉糕吧。”
“是,奴婢这就去。”
她想大哭,想发泄,可她不能,而今她的一举一动皆被人看在眼里。她将锦慧做好的白玉糕一个一个连同泪水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锦慧知道她待在这钟萃宫素来不开心,可也从来没有看她像这样般痛苦过,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在一旁干焦急。
齐玉匆匆赶来,关切道:“婉嫔是犯了什么疾?”
“齐大人,您快去劝劝我们娘娘吧,她今日回来就一直将自已闷在房里也不出声。”
“婉儿……”
“我今日看见他了……”
而那个他,不用嬣婉说,齐玉也知道是谁。
“五年了,我终于看见他了,却感到这一面恍如隔世。”
“能见着终归是好的,他如今看到你过得好,也会心安的。”
“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