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和我度过的日日夜夜⑨

金曜日。

今天是真人答应陪伴我的一周中的最后一天，我和他打着伞出门去买热梅子茶。

天气转凉，银杏树露出光秃秃的树枝，树叶落了不少，厚厚地铺在街道上，像是加满小料的松饼，踩上去会嘎吱嘎吱地响，走过去的脚印却不明显。

我负责撑伞。

真人比我高很多，所以他想要和我呆在同一个伞下，不得不弯下腰，委委屈屈地贴着我走，像是把自己挤成一团，曲着耳朵和尾巴的猫猫。

超级可爱。

因为处于同一高度，他又总喜欢把脑袋靠着我，我们戴着的耳坠时不时会撞在一起，银色的金属物像阳光下的鱼鳞般微微闪着光泽，发出格外巧合又恰到好处的响声。

要怎么说明？我想。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每一次的碰撞和声响都如同敲击着我的心脏，搏发出更剧烈的鼓动，愉快到让人头皮发麻。

我不知道真人是否和我有相同的感受，但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

看起来……比我更喜欢。

像是尝到最甜的糖的孩子，不愿意浅尝辄止，只想要更多更多，贪婪地全部塞入口腔中，才会在心理上稍稍感到满足。

“雾里～雾里～”

他又开始语气欢快地叫我，贴着耳朵，让我的耳膜有些发麻。

“怎么了，真人？”

“——我可以在这里亲吻你吗？”

咒灵青年带着笑意，语气轻柔无辜地问我，那双眼睛离我极近，修长的手指按着我的肩，身高带来的侵略感却不会因为他的笑消失，如同冰冷但不会使我难受的浪潮。

……嗯？

我的大脑随之宕机了一瞬。

他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种问题不该在这种公共场合问出来。

——简而言之，毫无人类的道德心和羞耻心。

即便身边没有其他路人，我也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惊得差点崴到脚，伞晃了晃，握手成拳，轻轻砸了一下他的脑袋。

“拜托你啊，不要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

他被我砸了一下，不避不闪，像是乖巧的，任我为所欲为也不反抗的布偶娃娃。

“为什么？是因为雾里那奇怪的道德心吗？可是接吻并不是丢人的事情吧——雾里不是教过我，这是表达爱意最直接的方式么？”

真人眯起眼睛，明明知道原因，还要假装出不解的语气，“还是说，雾里骗我的？”

……这又是怎么莫名其妙上升到我骗他的程度了啊！

我无语地看着他。

“你再说乱七八糟的话，什么吻啊吻啊的，我就一个人先走了，留你在这慢慢思考好了。”

正好周围的咒灵不多，这里也算不上危险，只能说有些冷清。

说实话……这有点奇怪。

难道是有什么厉害的咒术师闲得没事，把这片地区的咒灵都清理了一遍吗？

怎么可能。

我终止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可是吻是雾里教会我的，我唯一学会的能表达爱的方式。我在学习怎么去爱雾里，哪怕不明白它的含义，只是单单为了让雾里开心而已。”

真人靠着我，随便用皮筋绑好的马尾软软地耷靠在我的脸侧，那双异色的眼睛被阳光照得甚至隐隐发亮，明明是晦暗的颜色，又在这一刻显得出乎我想象的干净。

面对着这么天真，毫无遮盖又不加掩饰的剖白，我竟然无言以对。

我的爱人是咒灵。

他能如此直白地表示喜欢这种正面的感情……已经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明明是人类负面情绪和恶意中生出来的造物，像是一团无法捏造成人形便只能拙劣伪装的黑泥，却因为我教会他的爱，而喜欢这种他以前根本不屑一顾的东西。

他原本应该以恐惧和痛苦取乐，却如同虔诚又不够虔诚的信徒，把爱这种正面的情绪放在心尖上，而我占据了这为数不多的地方。

没有人可以否认，他是毒蛇，他是个坏东西。

但他是我一见钟情的，异色的月亮。

…………

“真的不可以吻你吗，雾里？”

男朋友轻柔的声音响起在我的耳边，我才发现我不自觉在走神。

这不是个好习惯。

真人的话还在继续。

他态度认认真真的和我探讨般开口，“这会让我感到不安的。”

真人按住胸口，像是按住了里头蓬勃生长跳动，为我而生出来的新的心脏。

“我会不能确定雾里是否变心，是否还留存对我的爱意和包容。爱这种东西人们总歌颂它刻入灵魂，可怪物不懂。只有吻是能让我直接感受到它的东西——我喜欢雾里，所以喜欢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