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军
十八娘听戏听得很有些困了,然听不完吴虞断不肯去睡觉的。
窗外是夜,月色笼罩下的江都,细雨春山,一队队乌甲兵,将道观团团围住。
楼下的戏台亮亮堂堂,这道观经楼里却只点着两盏油灯,吴虞是怕被他收拾的土匪的余党瞧见行刺,不敢让自己这成了众矢之的。可他果然是贼眼睛,离这么远也瞧得见,但她眼睛不大好,只听着唱就更困了。
以前祖父还在时,不许她听这些曲儿,但戏词本子她倒也悄摸瞧过,不过便是那些郎情妾意,十六娘成天看得抹眼泪,她倒觉得没什么意思。
可不知这个吴虞为何也喜欢听这样的戏,连听几日还未听厌,还专挑书生始乱终弃的。也不知他是否上辈子被始乱终弃过,亦或便是这辈子?
实在撑不住了,十八娘便悄悄歪在椅子上发愣,此时却听见有人上了楼。
两个酒楼送餐食的老汉儿站在了不远处,向屋里环顾,并没瞧见他们想象中凶神恶煞一眼瞧到了十八娘:
“竟是个呆的,作孽呦!”
虽说家里人也都说她不机灵,可也不至于像呆到听不懂话来吧…!也不知道谁不机灵。可她突然瞄到了身边,便又悠悠转回来发呆,让他们接着说。
“这便是那王宅的十八小娘子,王学士的孙女?”
“应是了,白瞎了这般好模样。听说她那日是去渡口接表兄阮循,不想没被贼匪掳去,乖乖,原来倒让这剿匪的吴虞掳来了!”
“这贼配军原是在西北打胡人的,办事路过咱们这,一晚上就把闹腾了几年的贼匪给剿了大半。可话说回来,他既能打贼匪,可不就是得比那匪还匪?”
“他若不匪能把贼赃和人都扣下不还么?”
“真不是个东西!”
两人一边说着才经意十八娘身边暗处,还坐着一大少年。
利落的宽肩挑着件玄色斜襟宽领布袍,外斜披着布袍一只袖子未穿,以革带勒在腰上,发虽束着却未挽髻,发尾蜷着垂在肩稍,饶是个行伍人肤色却是极白,窄颌利落长眉微挑,凌厉慑人的漂亮。
他却低头做着针线活。
正在补着首领的札甲。
可仔细一瞧,十八娘坐下是一把极阔气的紫檀圈椅,而那大少年旁边高高低低摆着许多箱子,长手长腿的却只支坐在一个矮箱子上。
两人果然又忍不住啧啧起来:“是谁家的小子,可是被抓来做苦力的?这贼配军怎么专挑俊的祸害……”
然后他们便见那高挑少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在绳上打了个结,拿把长刀割断麻绳,将衣甲穿了起来。
……
“吴指挥!”
那两个伙计逃也似的下楼,罗寒吓得赶忙侧身,可一琢磨时却没敢继续往上,在拐角咳了两声:“那个,吴虞,账册可要看?”
“咳什么,滚上来!”
吴虞起身将衣甲穿好,罩袍披在最外,接过账册顺手放在桌上。
“如何?”
罗寒却戒备看了她一眼,她便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换了一边儿打盹儿。
“无妨。”吴虞道,“她呆的。”
你爹的,你俩最好议点什么杀头的事。
“咱们在姑苏得的都在这。”
“有多少?”
罗寒道:“最后全换成钱到手三十万贯。听着不少,可还差的多。咱们天勤军三万八千五百人,上头只给配八千副甲,五千匹马,就这还是虚数,更不用说那用的刀箭,也是能盘剥就盘剥。北胡人可是已经半数披甲,骑兵占三成。一副重甲需三十贯,米百文一斗,要跟他们标齐怎么也得想法子补个百万贯来。”
“有总比没有强,在姑苏只截到了贼赃,但现在在江都,咱们还扣了人,人比东西更值钱。”
罗寒又道:“可贼管他们要钱容易,你要便不容易。江都大户俱以冯王两家为首先,他们两家不给,其他人家便会僵持观望,冯家是有人在洛阳做官的,且家里也没要紧的人被咱们扣下,东西被截获的也不多。而王么……”
嗯,她就是王。
罗寒看了眼吴虞,“咳,那个吴虞,要钱还不让人回家可不行。”
吴虞一抬头,却听戏台上猛地锵一声,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反派丑角大汉:
“俺虽大字不识,倒分统五千人马,镇守河桥,趁机劫良民财物。近知先相国之女有倾国倾城之容,西子太真之颜,欲掳为妻。”
这剧情怎听着这样耳熟?她正皱眉想,忽听那大汉哐跌在地上:“吴官人,俺,俺不是有意讽你,请恕罪,请恕罪!”
吴虞见罗寒那忍笑模样,瞪了他一眼,却大方抬手吩咐道:“继续唱。”
这时却有一个小兵上楼来报:“关在后院的阮循一听这出戏,说主角二人便是一对有情人,被这贼将军分开,便大怒说吴指挥是在辱他,向送餐的道士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