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侄文
婚事,甚至直接替她认了某门亲,便最后不成,也盖不了他的过错。但把丧父的侄女骗出去给人家私下瞧,这样近乎拉皮条的事,给人知道怕是他到死都得被人指着棺材盖骂。
所以老夫人和五婶也根本没脸开口,大嫂便猜出来有事了,但没有立时问,只是又打圆场柔声嗔她:“叔父管教你也是心疼你呢,十八娘长大了倒越会撒娇了。也就是叔父大度,不怪小侄女,下回可使不得了。”
她是真的生气,又占着这么大的理,实在是不想主动给他们台阶,便绷着脸没接话。
大嫂悄悄掐了她一把又道:“倒也是我这做嫂嫂的也没教好,这便替她给老夫人和五婶赔个罪,带她回去领罚了。”
几句话间大嫂把她领了出来,听她说完今日的事也是气得不行,可她一个晚辈侄媳,能把五叔怎么样,也只能嘱咐十八娘日后加小心了。
从大嫂处出来她便回了住处,一进来却见十六娘却等在了她屋里。可看见她回来,却有些闪躲,哽咽着道:“我真不知此事,他应是连我娘都没提前说,倒不是给我娘开脱,只是他这几日并没在家留宿,不然我总能听到些口风。”
“那你还哭什么。”十八娘撇撇嘴,扯袖子替她擦擦眼泪,“难道我还会迁怒你?”
“若是那老叟瞧上的是你,五叔怕送去的更快。”
十六娘动了动嘴角,眼泪却落得越多。
她知道十八娘说的对。
可这也不是什么今天才知道的事,日日住同一屋檐下,她爹她娘什么人她能不知道嘛。所以她也只伤心了这眨眼的功夫便抛诸脑后去了,扯着十八娘袖子蹭了蹭,却又突然想起来问:
“小呆子,既然你编出来的话是为了损我爹,可那老叟却是谁打的?”
“我…花一百文雇的。”
“雇的哪个,哪里雇的,这么便宜?”十六娘惊讶,“他竟不识得那老不死的,不然一百文应当不愿意动手得罪人呢。岂是外乡人?”
“倒是…外乡人。”这么说也算不得撒谎。
晚上十六娘懒得回去也就直接留在这跟她一起睡了,睡前趴在她枕头边跟她嘀咕:“你别怕我爹秋后算账找借口罚你,他若是敢,我就替你作证到族中告他。”
十八娘低低笑了声,却往那边凑近些小声道:“别为了我惹五叔五婶生气,一码归一码,你到底是他们的亲女儿,总比外人强。”
十六娘却撇撇嘴笑:“外人,哪个是外人。每回我娘又存什么好东西了,便说让我别打主意,这是留给二十一郎的,我以后是嫁去别人家的外人,给了我他们就亏大了。可我有什么事没向着她儿子了,她又要骂我吃里扒外。”
“我爹就比她聪明多了,他嘴上就不说我是外人,只说你一个女子,日后到了别人家难免吃亏受气,现又有兄长又有小弟,你现在对他们好,他们才给你撑腰。可前脚说完,后脚看见我娘给我舅舅拿钱又气得要死要活,笑死人。”
十六娘一边儿学一边儿乐,“懒得说他们。还好我聪明早看透他们了,指望我家里那两个好兄弟,还不如信你这小呆子。”
若是别人说这话,十八娘也得想想是不是客套话,可十六娘说倒是真的。也就是从那件事起别人才说她呆。
小时候她也常和十六娘一起在东苑玩儿,大伯父的侧夫人辛氏便说她,白长了一张小脸儿,看眼睛就知道是个呆子,日后定是个不会享福的。
她当时虽小不会反驳,却心想自己背诗写字都比旁人学的快,才不笨呢,便很不服气。
后来没多久,大概她六岁多时,是祖母去世的周年,祖父才从病中好了些,家里叔伯都来拜祭,便有几个人与祖父言:“十八娘到底是女娃,算不得香火。且她年纪小又没有父兄,日后无依无靠会被婆家欺负,不如从家族中挑个男娃过继到四郎名下,也好给十八娘撑腰。”
当然那时候她听不到这些也不懂大人的事,只是见某日开始五叔五婶带着十三兄常来,还开始搬东西布置房子,像要住下的模样。
她稀里糊涂搞不清是什么事,还是隐隐觉得并不欢喜。这日她正坐在院子里的小亭子和十六娘玩儿,辛氏带来那个十二兄却悄悄过来与她道:“十八娘,你祖父要认十三郎做孙儿,不要你了。”
她不信,便去抹着眼泪找祖父,却见祖父平时只让她进的书房里,有十三郎在。
十二郎在门外使眼色:“十三郎,你祖父是不是不要十八娘了?”
十三郎在屋里故意道:“可不是嘛,我祖父说晚上就把她扔出去找她娘。”
她听见以后,也没有闹,抹着眼泪回了自己的屋,想着若是被赶走了,家里的东西肯定也都不给她,便趁着人不备偷偷拿了几件小衣裳,装在了布包里,又带了几块糕饼两个梨,还从陈嬢嬢放零钱的匣子里拿了一小把铜板,将包袱藏到了院外。将最喜欢的玩具都收拾出来,跑去送给了十六娘和她辞行,十六娘还给她偷塞了一块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