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昭告天下(一)
开封府衙。 斡勒巴谆坐在堂上饮了一口茶水,目露思索的望着门外。 此时大门敞开,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忽然一阵寒风袭来,一道人影出现在面前。 他皱起眉头,有些诧异地扫了一眼,并未开口。 “府尹,我是……” “我知道,你是元吉,敬山先生的孙儿,下人已经通报过了。” 斡勒巴谆打断道。 当他对上元吉视线时,竟是从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到一抹恨意。 “你这么晚来找我,就不怕敬山先生责罚你吗?” 斡勒巴谆疑惑问道。 他与元吉仅是在白鹿书院见过几次,大多都是拜访元奉,倒是与元吉并无太多交集。 结合最近开封城发生的一些事情,他觉得元吉必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 果不其然,元吉俨然拱手作揖,对着斡勒巴谆深深拜了下去。 “我有要事要说!” 斡勒巴谆猛然瞪大眼睛,问道:“敬山先生出事了?” 元吉愣了愣神,摇头道:“不是。” 斡勒巴谆像是松了口气,神色恢复如常。 “那你又有何要事,单凭你们元家的实力,在整个开封城难道还有天大的事吗?” 斡勒巴谆说道。 “敬山先生是赵宋细作!” “什么?!你再说一遍!” “敬山先生,我的爷爷,是赵宋细作!” 斡勒巴谆大怒,径直将案上茶水泼到元吉脸上,呵斥道: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爷爷乃是前太保,敬山先生,就算如今陛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你竟是说他是赵宋细作,难不成我们金国眼瞎不成?你出此言滑天下之大稽!” 元吉被泼了一脸茶水也未动怒,抹去挂在脸颊上的茶叶之后,怆然说道:“府尹有所不知,我爷爷他确实投敌了!” “够了!真当你要大义灭亲不成?!再敢胡言,别怪我不顾及元家脸面!”斡勒巴谆冷冷地说道。 “但府尹可是知道,龚右死在了古吹台上。” 斡勒巴谆愣了愣,点头说道:“知道,昨日手下汇报了,当时还在想龚右怎会在古吹台突然被人暗杀,像他这么聪敏的人不应该会死在那里。” “因为他是被敬山先生约过去的,途中发现赵宋细作后追杀到古吹台,怎料对方早有埋伏,而且,我那故交李叔晏,竟然也是赵宋细作,龚右最后一刀便是被李叔晏所为……” 斡勒巴谆顿感麻烦,说道:“细作、细作、细作!最近怎么总是听到细作,赵宋搞那么多细作有什么用,还不是臣服于我们脚下!” “或许,赵宋只是表面臣服,暗中逐步瓦解我们大金呢?” “赵宋怎会那么厉害?” “泗州已经乱了,府尹应该知道吧?” 斡勒巴谆说道:“听说过,完颜克那小子被杀了,完颜亨发疯地追杀奸贼。” “杀了完颜克的人与杀龚右的是一伙的。”元吉说道。 他只知道在陈庆文身上大致发生的事情,但许多细节他仍旧未曾知晓,当下对斡勒巴谆说出这话也只是想要将事情说的更加严重一些。 最起码,这样才能够得到府尹足够的重视。 斡勒巴谆眯着眼,目露思量,他沉思许久说道: “这些动脑子的事情我并不擅长,就这么说吧,开封城我肯定不愿出什么事情,兰亭诗会在即,陛下也非常重视,而作为儒家泰斗的敬山先生自然是要出面,所以这件事还要压下,至于那苏浩,我就命人暗中协助你,只要杀了苏浩,相信敬山先生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以后你还是你的元家,没人动得了你们。” 都说斡勒巴谆喜好酒肉女色,整日浑浑噩噩不理朝政,然而今日元吉却是惊讶地发现,斡勒巴谆并不是民间流传的那般糊涂。 相反,斡勒巴谆很快便发现了问题的核心,审时度势,知道元家在朝中地位不能胡乱行事,杀了苏浩一切风浪自会平息下来。 一时间,元吉摸不透眼前这人,他甚至感到斡勒巴谆还有更为棘手的事情要去处理,这苏浩也只是个前菜罢了。 想到这里,元吉再次拱手拜谢:“在下多谢府尹体恤,有了府尹的帮助,苏浩绝对逃不掉。” 斡勒巴谆挥了挥手,示意元吉可以离去。 元吉也并未多言,他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便作揖告退。 斡勒巴谆望着元吉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之中,嘴里喃喃道: “小子,有时候野心太大了也不好……” …… 翌日,鸿福客栈。 某间客房有叩门声响起。 “是我。” “是陈官人回来了!快让他进来!” “吱呀”的声音响起之后,陈庆文走进房间。 竹青锋与杨万里伤势较轻,看着还十分精神,只是韩彦朴却是受伤最为严重,又是经过一夜的大雨,气温骤降,韩彦朴染了风寒,看上去非常虚弱的样子。 “大、大哥,对不住,昨天都怪俺自作主张……” 韩彦朴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却被陈庆文一个箭步按了下去。 “无妨,能化险为夷就行,躺下休息吧。” 韩彦朴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陈庆文站在众人中间,严肃说道: “我见到高敬了。” 此时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像是一件事情终于拨开云雾,却发现不远处仍有一座大山。 他感受到一种轻松与沉重交织的情绪。 既因为此行即将有了个结果而轻松,又因为事情即将达到最为严峻的时刻而感到担忧。 陈庆文看着眼前的竹青锋、杨万里、韩彦朴,觉得他们可以与往常一样与自己说些宽慰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