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话
“这上面的咒文非常古老,我想先请觉空师父帮忙修补,倘若不成,或许需要借你们温氏藏书阁一用。”
温氏是现存最古老的修真门派之一,久到如今的修真界中,很少有人知晓清温氏是哪位先祖起家,心法是哪一派系,甚至本族人也不一定说得清,与隐世的太虚仙岛并称修真界的两大“活化石”。
许多不传之秘、晦涩符文、心法真解……在他们珍藏的典籍中都能找到答案。
据传温氏的藏书阁足有四处,分列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有私卫把守,其中两处连温家人也不可轻易入内,更不可能对外开放。
“若弄不懂这些咒文的来历,很难修补如新,所以我想请你从中调和,让我入藏书阁一观。”
温枕雪又拿着书坐回美人靠,不过这次却没有看书,而是垂眸看着五颜六色的鱼群游动,默不作声,仿佛在思考什么。
那日她跟江蘅说,要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但心里清楚这并不是最妥善的解决方式,温二小姐突然失踪,即便公冶婆婆是胡编乱造,温家也不会放任不管,修真界终要引起轩然大波。
她若要离开,也得寻个妥帖的由头,不至于让别人担惊受怕。
眼下她已经有了一些盘算,只是不管哪种,都少不得与温漱月打交道,这正是她心底深处所抗拒的。
“……我可以让你进藏书阁。”温枕雪终于抬头,懒懒地依在护栏上,支着下颌侧目看过来,难得坐没坐样,别有一股慵懒倦怠的娇俏。
“只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一直以来,两人虽有婚约,幼时也曾朝夕相处,但始终交道不多,温二小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最懒与人交际,更厌恶揣度人心,有时明山玉与她对坐,会觉得她像一具挖空了七情六欲的躯壳,不仅是冷漠寡言,连眼睛都有些木讷,仿佛被夺走了九分神魂。
后来宛州城重逢,明山玉惊讶于她性情大变,可也并不多想,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不必多想的事,他从来不深究。
直到今日,明山玉恍惚着觉得……温二姑娘身上发生的,或许不仅是性情大变这么简单。
她聪慧、敏黠、通透,行事游刃有余,洞若观火,像一个……像一个拥有了灵魂的木偶,如此活灵活现。
他忽然起了一个疑问:眼前这个人,真的还是温二吗?
“……你只需昭告每一个来询问你的人,我们同行途中,我病情愈重,几不能行动自如,冯庄主也束手无策,因为他给我开的药方中,缺了一味至关重要的药引,只有太虚仙岛有。”
太虚仙岛隐世多年,飘于海上,行踪难觅,最关键的是,太虚仙岛有个很特别的规矩,正适合温枕雪利用。
——一概上岛求见的人,无论求什么,绝不能将东西带走,若要求法器,便当场使用;若要求仙草,便立刻服食;若要求秘籍,三日之内看完,秘籍不离岛,能记得多少看来人的本事。
所以,若要求这味药引,温枕雪必须亲自前往。
而海上行踪飘忽,一年半载没有音讯是常事,海岛版图也并不明晰,中原与海外几乎没有往来,只要上了海,她随便往哪里去,天高海阔,谁都找不着她。
明山玉听罢,安静了会儿。
他道:“你这是……要远走?”
温枕雪轻笑一声,半伏在护栏上,白皙的手腕自衣袖间探出来,上面扣着一只色泽温润的白玉镯,玉镯和玉手一齐伸出,折了一簇淡紫的花团。
“我只是想活。”
过不了多久修真界就要大乱,算算时间,原著也就是这一年开启的乱世,邪魔现,皇室倾,她总觉得再这样下去早晚出事,有种没由来的心慌感。
她跟明山玉一样,也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可以答应你,只是这种事不是我空口白牙就能令人信服,冯庄主不在了,倒是死无对证,温家却养着不少医师,各有神通,若漱月兄再找其他的圣手为你诊断……”明山玉忧虑道:“岂非一探脉就露馅?”
“那就要看柏师兄的了。”温枕雪道:“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要做,自然每个环节有每个环节的对策,你只是其中一环。”
明山玉默然许久,终于点头,洒脱地笑笑,“何时开始?”
“我交托给你的话,从现在就得开始说,而我答应了你藏书阁之请,所以会去雪里城打通兄长那关。”
更何况,她手里还有公冶婆婆托付的三块牌位呢。
明山玉了然道:“那便是清谈宴之后再启程。”
停顿一下,他又问:“何时再见?”
温枕雪道:“或许不会再见了。”
明山玉颔首,却没有再问了。
温枕雪看书的时候,一直觉得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尊重,只要对方不想说,他绝不深究,即便不理解,即便不赞同。
石子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