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掌掴

铺天的大雨打在青绿色的瓦片上，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朱红色的宫墙在昏暗的灯光下更为庄严肃穆。

启福宫歌舞升平，莺莺燕燕舞着纤细的腰肢。

董太后半卧半躺在凤榻之上，左手撑着一杆烟枪，朱唇微启，吞云吐雾。

董太后满意地欣赏着歌舞表演，绘影卧在董太后身后轻轻地揉捏着她的肩背，绘影娇嗔道：“太后娘娘可还满意？”

“绘贵人！”董太后回过头望着绘影，食指敲了一下绘影的脑门。

“太后娘娘恕罪，嫔妾是无心之言。”

董太后一笑，摸了摸绘影的秀发，喃喃细语道：“瞧把你吓得，哀家喜欢得很，还是你有主意。”

“太后娘娘，大烟抽多了成瘾，您还是叫人收起来吧。”岫玉坐在贵妃椅上，斜眼看向绘影，冷声道：“绘贵人，你怎么能让太后娘娘抽这种毒物呢？”

“贵妃娘娘，京城里抽大烟的数不胜数，怎么到咱们母后娘娘这就成了毒物？”

“绘影你！”

“好了！贵妃啊，我听筠儿说皇帝近些日子都不去你宫里就寝了，你也该用些心思在皇帝身上。”董太后不悦地望着岫玉，玉指一挥，手里的烟枪猛地打在了桌案上。

“母后您有所不知，皇上这些天可都是留宿储秀宫呢。”绘影笑道，缓缓拿起桌上的烟杆，装下烟草后又明好火递给了董太后。

“储秀宫？”

“就是琳昭仪的寝宫。”

“哀家略有耳闻，却还没有见过这位昭仪，也不知道她用了些什么手段，竟把你二位给比下去了。”

绘影闻言笑道：“母后，嫔妾资质平平，自然是比不上那位琳昭仪，只是贵妃娘娘天姿国色，竟也挽留不住咱们陛下。”

“看来那位琳昭仪，倒是个绝色美人了。”

“论相貌倒是和贵妃娘娘不分伯仲，只是那位主子同仁寿宫那边走的近了些。”

“贵妃，绘贵人所言属实吗？”董太后思忖了片刻，沙哑混浊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愤怒与质疑，她不屑地冷哼着，目光落在崔岫玉的脸上。

“是……琳昭仪曾是废皇后身边的贴身女使，后来被刘太后超拔为储秀宫选侍。想必是因为刘太后的知遇之恩，琳昭仪才会多次拜访她老人家吧。”

“好啊！原来这后宫里还藏着这么个人物啊！”董太后咬牙笑道，气愤地将手里烟枪砸了出去。烟枪落在一个舞女的身上，滚烫的灼烧感让她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歌舞夏然而止，舞女们纷纷跪在了地上。

“太后娘娘息怒。”

“更衣，摆驾储秀宫！”

声音好似窗外的雷声一般滚动着，愤怒的火焰在这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的心间熊熊燃烧。董太后穿戴好凤冠翟衣，岫玉站在右侧，绘影站在左侧搀扶着董氏的手。

四名宫婢提着灯火，十余名女使撑着油纸伞，冒着雨浩浩汤汤地去了储秀宫。

储秀宫大门紧闭，看门的太监见董太后如此浩大的阵仗，刚想跑进里屋通知宫内的小主们，却被董太后厉声呵斥：

“不必挨个通传了，叫琳昭仪出来见驾。”

凌瑶心下困惑，款步走到董太后跟前，望见绘影和岫玉站在太后身旁，心不由得慌张起来，她微低着头，俯身行了礼。

绘影得意洋洋地笑着，用胭脂抹的通红的嘴，快要扬到了天际。

“听说你时常出入仁寿宫？”

凌瑶诧异地望着董太后，一瞬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

“可是太后娘娘，臣妾也是……”

“够了，哀家不似皇帝那样会看着你舌灿莲花，哀家不想听你的解释！赵总管，给哀家打。”

董太后叫宫女搬来椅子，正襟危坐在储秀宫大庭之中。赵总管接来木笏，径直朝凌瑶走去。

凌瑶被几个五大三粗的老嬷嬷死死地按在地上，她不明白为何太后会冒着大雨来自己寝宫责罚自己，可当她看到绘影那小人得志的嘴脸，看到岫玉那观戏般期待的目光，凌瑶恍然大悟。

这两宫太后的恩怨，已经达到了一种极端化，仇恨与憋屈积攒了半辈子、沉淀了数十年，非但没有被光阴冲淡，反而随着权力的陡变，变得扭曲、变得反常。

“臣妾好歹也是陛下的昭仪，您公然叫奴才打臣妾的脸，不就是在打陛下的脸吗？”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董太后愠怒道，旋即让赵总管回到了身边。

储秀宫偏殿的选侍贵人们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她们好奇地旁观着这一出好戏，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是哀家要罚你，你竟敢拿皇帝当你的挡箭牌，今日就算是皇帝亲临储秀宫为你求情，你也免不了责罚！”

“臣妾不知犯了何等错事，太后娘娘竟要如此惩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