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别愧疚
我身边。
座位的缝隙间,我看见那个黄色短发的年轻人回过头,像是一直盯着李响,也想看看和他同行的人,李响朝他点点头,握住了我的手。
“怕我见人啊?”我悄悄问他。
“村支书的儿子,李宏伟,挺混一小子,你少接触。”
我点点头,靠在他肩上,窗外的景色看久了发晕,全车人都昏昏欲睡。期间李宏伟回过几次头,我总感觉他透过座椅缝隙也看见了我。但他似乎有点怕李响,大巴抵达村口时早早就下车离开。
莽村村口位于中心道路的北口,和一条正在修的大路连着,顺着往南就能到原先的村中心。九四年在原先村支部的西边起了一栋三层小楼作村办,整个中心就跟着西迁。但新时代敌不过老传统,原先村部门口的那棵老菩提更受欢迎——原先村支书说,菩提和党只能信一个。渐渐的,菩提树边的竹栏上就挂满了祈愿的红布条和有情锁,村支书李有田带人清理过几回,但回回清理回回挂,一来二去他再也不干这出力不讨好的话,只仰着鼻孔大骂村民“愚昧”。
我在小卖部了问了问,红布条一块一根。我要买三根,李响只让买一根,“贪多必失。”
我撇了撇嘴,他让我进去拿,自己站在门外,但小卖部的老板很快听出了他的声音,“响响,是响响吧?”
“六叔。”李响无奈,只能跨进门寒暄。
后来他告诉我,六叔不是他父亲的正经兄弟,而是有一年洪水外地逃难来的孩子,被二爷爷收养做了儿子。
“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还以为你看不上咱们村了!”
“哪能啊,忙着办案子,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别别,”他推开六叔递烟的手,“不抽。你也少抽点,到了冬天又咳嗽遭罪。”
“这是侄媳妇吧?长得好,一看就是城里女娃娃。要红绸嘞?拿拿,随便拿,我们这棵老菩提可灵了,不论是求姻缘的求孩子的还有求家人平安的,都高高兴兴满满意意的。”
李响挡在我和他六叔之间,把许愿条和油笔递给我,在柜台上放下了钱,“六叔你少说几句,别吓着人家。”他示意我出门,独自在屋里接受着六叔的盘问。
许久,直到我写完了愿望,李响才出来。六叔听了他的话,生怕“吓到我”,只在门边和我招手,让我把许愿条高高挂起。
“你跟人说什么了,都不敢迈出门。”
“说你特凶,回家不给我好果子吃。”李响接过我写的条,“就这四个字?”
“愿望在心里啊。”我说,即使不写出来,菩提老精也会知道的。
那四个字是心想事成。欣响事成。我还不如改名叫方成。心想的有什么呢?想杨梅的痛赶快消散;想白晓晨平安长大;想安欣的胳膊恢复如初;想李响早点把心里的毒吐出来。
一边想一边四处找一根顺眼的枝丫,好挂起来。李响把手提包递给我,里面是我们的几件衣服和给他父母买的点心蛋糕,钻进围栏里就要攀树干。
我指着旁边的警示牌,“禁止攀爬?”
“那你报警吧。”他说。
“……”
他手脚并用,只在树干上蹬了几下就爬了老高,指着一丛没有任何许愿条的树枝问我,“够高了吗?”
“不够。”我说。
他继续向上的身影被树叶间隙的阳光揉碎成几个斑点,许愿条的光完全被他的影子覆盖住。如果有天在无人的地方,我想我会和他一起爬上树梢,看夕阳,看星星,或者看什么都行。
“够了吗?”
“不够!”
他笑我,但还是继续往上,直到把我的愿望挂在最高的枝头,下雨它先淋,刮风它先摇,如果有神明路过的话,也会先实现它。
李响下来得也很快。
“好久不爬了,还有点不习惯。”他拍着手上的木屑,接过我手里的提包,“你信这些?”
“好的灵坏的不灵。”我说。
“够唯心的。”他笑我。
“人是客观物质吗?作为器官的人心呢?”我问。
“大概……是吧?”他看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意思在哪。
“那我的唯心就是唯物啊。”我说。
“好像也对。”
“嗯,对的。”我一本正经地点头,“尤其是我心里装的也是客观物质。”
“什么?”
“人啊。”
李响没太听懂。我也不想解释,暗地嘲笑自己,太土了,“心里全是他”,这样的陈词滥调也好意思说出来。
六叔在我们身后喊,让他有时间过去坐,李响一边答应一边追问我,“什么意思?”
“自己琢磨吧。”
“别啊,哪有老师不回答学生的。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我又不是你的老师。”
这一下,李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