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推开我（下）

7.

十四岁那年，是你和太宰治的初遇。

同样是跟在森先生身旁的小孩，你却敏锐地感受到了来自黑发少年身上挥之不去的阴沉气息，他用绷带缠住半张脸，另外暴露在空气中的脸庞倒是洁白无瑕，只是那不符合年纪的忧愁点在少年人漂亮的眼眸里。他用不重的力道踏着步履，却如同使了狠劲，一下下击打在你的心上。

这个给你带来沉重感觉的小少年没有对你说一句话。倒不如说，他对周遭一切都兴致缺缺的，好像整个人与世界割离开来，在这个人间淡然得似个过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他是不开心吗。可他为什么不开心呢？

尚且年幼的小女孩并不知道生活在自己世界的人是什么样的。你甚至都想窥探一番别人眼中的景象，再加以描绘。

但也并不是说随便哪个人你都想触碰，只不过是少年的位置太特殊，他也同样是被森先生捡来的孩子，跟你有着微妙的同级感，这使得你对他感情有些复杂，带着一点排斥，又拥有莫名的优越感。

因为你可是被森先生承诺过要收养了呢！而太宰治呢？没有得到宠爱的人肯定待不久。有这样想法的你自觉地站在同情的角度揣摩起太宰治这个人。经过几日观察，你觉得对方一定是有个有着悲惨身世的可怜家伙，而且本身又很不开心，正是这样所以森先生才会心软带上他。

毕竟你也是个孤儿，而森先生带走你时对你说的理由还是——

“小小姐实在太可怜了呀。以后你就跟着我姓，好不好？”

你那时真的是饥寒交迫，又找不到去孤儿院的路，出于以前家庭的关系，你对警/察怀抱恐惧，所以根本没想到要向他们求助。你只能流浪街头，翻食路边垃圾桶里的残渣度日。那段时光你简直是生不如死，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就这样去死好了。

就这样去死吧。

直到森先生的出现，世界在你眼中才发生了改变。你对他一直是感激不尽的，也因此你默认了他是个好心人，所以总是用固有的思维去推测后来出现在森先生旁边的那个少年。

他和森先生之间好像也不算很和谐，你总是能注意到他有时会暗暗给森先生使绊子，不论事大事小，总之就是一个麻烦精。他与你或许就差在这个地方，才让森先生显得更照顾你一点。

你也想帮森先生的忙，直接去找那个少年谈谈，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你前段时间还在书上看到过有个词叫作“白眼狼”，这个词可不就是为太宰治量身打造的吗！于是你决定去提醒一下他，白眼狼行为最终是会被正义人士声讨的，严重一点还会进监狱！

虽然你对警/察十分害怕，但你并不讨厌正义人士，相反，你甚至梦想自己也可以惩恶扬善，做一个像森先生那样的伟人！

没错，在十四岁的你眼中，森先生是个毫无疑问的好人，而太宰治就是穿插在其中的可怜炮灰。

再然后，你就发现，自己的观点有多么单纯又可怕。

再一次看到他，是在森先生的诊所里。你帮着森鸥外打下手，干些文书的活。这里每天都会有新的病患被送进来，而且受的都是很严重的伤。你搞不懂为什么这些生命垂危的人不去大医院，而偏要来这家小诊所医治。可能是图森医生医术高超吧？

可是病房的床都不够了的说。

你打开病房的窗帘，让外头的阳光能充足地照进来。春天往往都代表着新生，你心情很好地享受着在流浪时绝不会去关心的温暖，并再次感慨着自己的命真是好。

你无比珍惜自己的命，因为这条命不仅是你自己的，还是森先生捡来的。

也因如此，你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出现在窗边，正把脖子往树枝上挂着的绳索里面套的太宰治。他正急喘着抓住绳子的边缘，身子挣扎着乱动，表情带着痛苦和欢愉——这两种情绪竟是可以同时出现的！

你惊了，立马跳窗跑出去把这个比你重的多的少年给救了下来。他似是早有预料到一样，没怎么反抗地救顺从下来。你拍拍他的背让他能缓过来，在他还未开口之前抢占先机并严肃地警告:

“你要自杀可以不要在森先生诊所门口吗？我们风评会被害的。”

“……”

“怎么不会说话了？刚刚不还挺勇的吗？还玩自杀呢。哎，我说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啊，能比我还惨吗？为什么想不开……”

为什么不珍惜自己。

你总觉得这个自杀少年迷雾重重，但又不知道如何谈起。大概就是两道朝向相反的线又被迫相交的感觉吧。有什么在推着你们相知。

“噗。”太宰治听着你在那边絮絮叨叨，老半天才回了你一记笑声。

“笑什么？”你瞪他，却换来了眼前人挂在唇边更浓烈的笑意，“践踏生命的人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你明明也是被森先生捡来的，哪怕不能像他那样做个善人，你起码也要好好爱护自己吧？”

“善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