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渐渐的,两个同龄人走得比较亲近,变成无话不谈的好姐妹。阿嫲知道婶婆很多生活中的困难,经常变着法子给英子婶婆家帮忙,还总是嘱咐苏文要多帮忙照顾。
阿公变得不爱说话了,坐在茶几前默默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静静地听着阿嫲讲述从前,回忆英子婶婆的生平。
苏塔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她只记得阿嫲说过:人死后,就回去了。
苏塔问,回哪里?
阿嫲指着满天繁星的夜空。
那位满头银发,个子小小的小老太太,再也不会给她塞糖吃了,再也不会来院子门口摘玉兰花了。
英子婶婆变成星星,她就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回到天上,有众星拥簇作伴;也不用再独守空荡荡的院子,她会跟自己的丈夫重逢,难道不好吗?
苏塔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在哭,为什么那么伤心。她问自己,是不是也得跟着哭一哭才正常,但是她哭不出来。
泽永堂是混迹官场的人,做人做事圆滑,他把苏圣强叫回来给英子婶婆送葬;就在大家以为苏圣强不吃姐夫这一套的时候,没想到的是,苏圣强连同自己的老婆林淑芳,和刚满一岁的孩子都带回来了。
苏亦花就算内心还在生气,也没有在英子婶婆的葬礼上说句不行。
自从苏圣强结婚以后,大家还是第一次看到苏圣强的老婆林淑芳,她画着浓艳的妆容,涂着艳丽的口红,穿着白底黑尖的貉子毛皮草大衣,手臂上挎着LV最新款的水晶皮透明限量手提玳瑁包,戴着一幅大墨镜,像是谁家的二姨太太。
林淑芳走进卧室倒腾许久,将身上的金银首饰全卸下来,换上粗糙的亚麻丧服,怀里抱着儿子来到院子里,跪在英子婶婆的灵柩前披麻戴孝,哭得死去活来的,嘴里不停喊着“我亲爱的母亲,我的好母亲你怎么就这样走了。”
林淑芳的哭声俨然盖过旁边的诵经人,对比起跪在一旁,没掉一滴眼泪,没哭一声,只是安安静静烧纸钱的苏亦花,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林淑芳才是英子婶婆的亲生女儿。她几次哭到快要昏厥时,都被其他几个来帮忙的亲戚架起扶到屋里坐着。
苏塔第一次看到泽永堂,是英子婶婆出殡那天早上。
法事办完,诵经人让其子女跟在棺椁后面送行,苏圣强抱着英子婶婆的遗像,泽永堂举着幡子,走在最前面。
泽永堂穿着丧服,丧服下是一身黑色的西装革履,白色衬衫下挺着一个啤酒肚,圆润的脸庞轮廓,带着金丝框眼镜,梳着大背头,35岁的年龄俨然一幅老干部的模样。除了肤色也是白皙红润之外,样貌和泽御一点也不像。
苏塔站在人群中,悄悄地看着泽御。
泽御被苏亦花牵着,跟在棺椁后面,他长大了不少,变瘦了,也长高了。他和苏塔一样,没有哭,没有明白死亡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外婆去当星星了,妈妈好几天没有笑了,因为妈妈没有妈妈了。
泽永堂带着苏圣强随着灵车出发去火葬场,院子里除了人们走来走去干活、收拾东西制造出来的响声外,没有再出现哭天喊地的声音了。屋里屋外弥漫着香和蜡烛燃烧的气味。灵车消失在街头之后,苏亦花回到院子里帮忙收拾,可最终还是绷不住情绪,她手里拿着母亲自己编的新扫帚,一个人躲在院子的角落里偷偷哭泣。
大家都看到了,心照不宣,没有人过去安慰。
守灵的那两天,苏亦花太过于平静的情绪让大家都担心,害怕她憋出个什么病来;看到她落泪的瞬间,大家不约而同,故意避开那个角落,好让苏亦花待在那里哭个痛快。
就在大家都以为林淑芳或许没有想象中认为的那么坏心肠,还有的称赞她哭丧哭得很尽孝时,只见她迅速褪去丧服,重新穿上自己的漂亮皮草,抱着孩子坐在桌子前磕起瓜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妇人们见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嚼舌根。
傍晚时分,泽永堂和苏圣强才赶回来,英子婶婆被葬在新城的墓园里,与他的丈夫苏民伯左右相伴。永远的,再也不会在这个家见到她了。
泽御整天跟在苏亦花的身后,苏亦花去哪,他就跟着去哪,他从来,没有见过妈妈这样难过。亲朋好友陆续离开这个家,整个院子霎时间变得冷清。苏亦花双眼红肿,眼球里布满血丝。手里的活没停下来过,忙前忙后给家里人做饭吃。弟妹借着要照顾小孩,没有腾出过一只手帮忙做饭,她也没有介意过,她只想着用忙起来让自己没空闲伤心。
苏圣强出奇地在泽永堂跟前低头哈腰,事事顺从他。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吵架,却又各怀心事。
满是灰尘的家,在一夜之间被打扫干净,又在一顿热闹的哭喊声中变成凄凉的空荡荡。
在英子婶婆被安葬的第二天,这个家的大门就被永远紧闭,再也没有人来过。
而苏圣强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还不忘收刮家里的一切,翻翻找找值钱的东西。
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