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家
,料峭春风裹挟着丝丝寒气与更深露重扑面而来,冰冰凉凉的,教人愈发清醒。
清醒,也未尝不好。
这是从他开始学习刀法那一日养成的习惯,倘若夜里无法入眠,便会起来酣畅淋漓地练一练刀法,至今已有十七年。
十七年了啊。
凌厉刀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寒光闪过不知几何,反光的刀刃上映出他冷峻的眉眼,如夜色般沉寂。
十七年,十七年练就的刀法早已登峰造极,出神入化,那些枯枝败叶似有灵性般随他而动,千变万化,最后在他收势的那一瞬间,停滞半息,而后簌簌落下。
他站在落叶中央,将昆吾刀背在身后,凝神冥想。
倘若此时此刻有人靠近细细观看,将会发现每一片叶子、每一截枯枝上皆刻了一个“照”字。
萧悬渡微微阖目,任由夜风吹乱他的头发,可心底的烦躁之意仍是没有驱散。
上一次心里如此烦躁,还是三年前知晓兄长遇刺之时。
他左手托起刀尖,右手握着刀柄,横在胸前端详一番,泻出一片流光,旋即挽了个花,指着来人:“长风,我的刀法如何?”
冷长风年长萧悬渡五岁,已经跟在他身边十多年了。作为萧悬渡的暗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会立即现身。
萧悬渡方才在院中练刀,如此大的动静,他早已知晓,只是没有上前打扰。
眼下主上问他,他自然上前回道:“世子的刀法炉火纯青,属下认为天底下无出其右。”
萧悬渡轻笑一声,目光微微一动,昆吾刀脱手而出,朝冷长风掷去:“如此,你可敢与我比试一番?”
冷长风慌忙接住昆吾刀,有些一头雾水:“……世子?”
萧悬渡踢起地上一截树枝,伸手握住比划几番,目光落在树枝上,似乎有几分欣赏之意,随后抬眸瞥向冷长风:“我用此物,你用昆吾刀。”
“放心,我有分寸,这树枝伤不到你。”
“……”
冷长风兀自发怔,下一瞬萧悬渡手中树枝劈头盖脸而来,他快速回神,不得不硬着头皮迎难而上,试图见招拆招。
霎时间,飞沙走石。
冷长风只觉虎口处被对方如虹的气势震得微微发麻,传言昆吾刀,削铁如泥,吹毛即断,眼下他竟砍不断一截树枝?
“……”
冷长风心乱如麻,脚步也如麻,被逼得连连退后,直至退无可退,他整了整呼吸,使出一招“破釜沉舟”。
他的刀尖对着萧悬渡心口之时,对方的树枝正好贴着他的脖颈,划出一道红痕。
冷长风收回昆吾刀,正想双手奉上,却见萧悬渡身形微微晃了晃,竟然在自己眼前倒了下去。
“世子!”
*
日上三竿,在地面留下梅花窗格的影子。
随着窗外掠过飞鸟扑腾之声,萧悬渡骤然睁开双目,旋即撑着手从床上坐起,胸前微微起伏,他另一只手搭在额角处,只觉头还在隐隐作痛。
珠帘被人噼里啪啦地拂开,豫章公带着一阵风大步流星地踏入,皱着眉看向床上的儿子:“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怎的比武切磋也不知分寸?若非知晓你患有头风,我都要怀疑你是故意如此只因想躲避上朝。”
他说着长叹一声:“年纪轻轻怎么就患了头风呢?明明一母同胞,为何阿景无病,你却……”
萧悬渡垂着眼眸,浓密的长睫落下一小片阴影。
他也想问问,为何一母同胞,他的父亲眼里心里嘴里话里只有他的兄长,却从来未曾有过他?
明明他的文韬武略不输兄长,哪怕世人皆称他年少有为,他也从未得到父亲的一句赞赏。
兄长生前,他未曾得到;
兄长死后,他更加得不到了。
他忘不了兄长故去后,每每有什么事,他的父亲只会同他说“倘若阿景不死该如何”“倘若阿景不死不该如何”之类的话语。
扎心么?扎心。
痛苦么?痛苦。
他一直活在兄长的阴影之下,从小到大,从始至终,从过去到如今。
尽管兄长已然故去,却仍活在他们的心中。
兄长生前,他争不过;
兄长死后,他也争不过。
他仿佛一个陪衬。
不,他本来就是一个陪衬。
在父亲眼里,无论他做得再好,就算他已经做到极致,却也永远都比不上兄长。
萧悬渡呼吸急促,太阳穴突突地跳,好像脑袋里有什么人在使劲撕扯他的脉络,阵阵刺痛。
豫章公看了看他两眼,眉头锁得更紧,萧悬渡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就冲他患有头风这一点,他就被排除到继承人之外。
萧家,需要一个完美无缺的继承人扛起前行的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