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社会的问题
对于郝千里的解释,阿列克斯露出个怀疑的眼神。
但出于一贯的好教养,他也没有追问,只是又开始聊起了他们专业刚学的新东西。
郝千里这次学乖,认真听了起来。
等到二人回到图书馆,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
而回去不到一小时,阿列克斯就说自己饿了,二人便去了食堂。
郝千里虽说在做饭一道上不算精通,但对吃饭倒是很有心得,并且不挑。
她的同学大都嫌弃这里食堂提供的不是汉堡意面,就是沙拉罗宋汤,没有新意到了寡淡的地步,郝千里却觉得食材本身的新鲜就足矣。
能拿沙拉当家乡特色菜的阿列克斯自然也是同道中人——他不是个刻板印象里的巴黎势利眼,倒让郝千里很是意外。
两人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郝千里不想马上回去坐着,就拉着阿列克斯去了离法学院不远的一家冰淇淋店。
这家店开在一条小小的支流旁,正好在桥头的位置,粉蓝色内饰的店里陈列着五彩缤纷口味各异的冰淇淋,让人刚过微拱的桥身就被它的橱窗抓住眼球。
进店以后,阿列克斯要了个咖啡味的双球冰淇淋,郝千里则点了店里招牌的“guilty pleasure”,看着是平平无奇的燕麦色,吃着却是甜而不腻的醇厚味道。
两人人手一个冰淇淋,在店外一排木质长椅上坐下,正对河岸。
即使正值深冬,午时的太阳也烤得人生出了暖意。
无风的河面难得平静,如今也少有游船经过。
街边行人的脸上皆是如出一辙的漫不经心,只有鸽子还在兢兢业业地等着他俩落下甜筒渣来。
两个人被温暖且笨重的羽绒服拥抱着,更是舒服得不想动弹。
郝千里连话都懒得说,旁边的阿列克斯也难得安静,二人出于不想回去学习的默契,珍惜地小口舔着冰淇淋。
可惜美好的时光都是短暂的。
等到连筒都吃完,二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开始慢慢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他们碰到一个男人把小孩放在自行车上推着走,车却突然被台阶卡住,眼看小孩就要摔下来,阿列克斯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车,男人连声道谢,倒把他给搞得红了脸。
郝千里等他们走远,也夸了一句阿列克斯这事做得漂亮,很有圣诞故事的感觉。
阿列克斯让她不要打趣,又感慨好羡慕那个爸爸,真希望能赶紧有自己的小孩,最好是一儿一女。
这下真把郝千里给惊讶到了。
她本来想回一句“你自己就是小孩”,但能预想到对方跳脚的场面,便委婉地先问了句为什么。
阿列克斯相当自然地脱口而出,因为自己聪明又帅气,这样的基因不延续实在不公平。
郝千里当然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阿列克斯确实也当得起这两个形容词,但是她还是觉得不舒服——一个不能怀孕的男人,让一个女人承受十月的痛苦,经历拿生命冒险的分娩,以及之后还要面临的健康和事业都滑坡的风险,只是为了自己“优良基因”的延续——多么经典的父权制黑色幽默。
但是郝千里没有把这份不舒服直接说出口,这种话她从小到大听得耳朵起茧,只是没有想到会从这么年轻而且学的还是人类学的阿列克斯嘴里说出来。
她转而用带点生硬的语气阐述了一个科学事实——线粒体DNA是只通过母系一脉传递的遗传基因,男性只能从母亲那里继承,却无法传给自己的后代。
阿列克斯听后,一时语塞,睁大了眼,然后脸慢慢地红了起来。
不过他既没有下意识地质疑郝千里,也没有尝试用一些下流笑话来转移话题,只是闭口不言地开始了思索。
在他们走到法学院门口之前,他终于打破了沉默。
他说,即便如此,还是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因为他很喜欢自己的家庭氛围,所以就算基因不能延续,他也希望这种幸福可以延续。
郝千里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提醒他,他的想法无足轻重,他的妻子是否想要孩子才是所有问题的关键。
阿列克斯连忙点头说当然。
二人进图书馆后,整个下午都没有再交谈过。
到了五点,看着银杏树上的阳光渐次消失,郝千里给阿列克斯打了个招呼,就先回家了。
等回到宿舍,郝千里已经快要把吃冰淇淋这段小插曲抛在脑后。
她在社会新闻中,看过了太多弑母的儿子、杀妻的丈夫、卖女儿的父亲……相比之下,阿列克斯这句信口开河,实在算不得什么。
只是每到这种时刻,郝千里就会有点难过。
郝千里自问没有斯特里克兰德那么决绝,能够抛下一切去荒岛生活还不发疯,她也相信亲密关系对生活质量的重要性,然而社会提供的婚恋选择有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