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长长的海堤公路上，左边是一片漆黑，汹涌澎湃的大海，右边是高楼林立、霓虹闪烁的现代化大都市，常异姝轻轻捏了捏插在口袋里的指尖儿，冰冰凉的，像是没有任何感觉，她停下了脚步，茫然四顾，觉得眼前这两边迥异却紧紧交斥在一起的风景是那样魔幻。

亦如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岳星潜静静地陪在常异姝身边，找准机会，上前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冷不冷？”

常异姝低着头，沉默了会儿，含含糊糊地发出了几个音节。岳星潜半抱着她，小声地问道：“现在不早了，我们要不要先找个酒店住下？”

常异姝还是沉默，摇了摇头，她抬手扯了扯北风吹乱的长发，转头看了看远处黑漆漆的大海。

“我想去看看海。”

岳星潜闻言皱了皱眉，唇嗫嚅了几下，还是点了点头。只是他顺势攀着她的胳膊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插进了她的口袋，这才说道：“走吧，我牵着你。”

男人的手很干燥，很温暖，常异姝却觉得有种异样的难受，她轻轻挣脱了下，男人却握得更紧。她淡淡抿了抿唇，放弃了。

软软的沙滩让人很不踏实，常异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哗啦啦的海浪前，看着左前方几块黝黑的礁石，迈开脚步要往那里走。岳星潜轻轻拉了下她：“前面风大。”

常异姝什么也没说，只皱了下眉头，岳星潜就不再说话了，和她一起爬上了礁石。海浪像发了疯似的撞在礁石上，很快溃散，却又不知疲惫地一次次撞击着，溃散着，空气里只剩下哗哗的、沙沙的声音。

常异姝被海风吹得眯起了眼，她抬手揉了揉，岳星潜却顺势从背后抱住她，又凑过来给她轻轻吹着。

“我帮你吹。”

常异姝有些无奈，她轻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岳星潜抱着她晃了晃：“不能，我有点儿冷。”

常异姝微微挣扎了下，最后也只是把岳星潜环在胸前的两条胳膊拉到了腰上。现在的她很疲惫，也不适应在这样的时刻，会有个人一直在身后陪着自己，照顾着自己，她想一个人呆着。

岳星潜的体温慢慢传递过来，常异姝却直觉得一阵阵心虚，她甚至在心里问了自己，“你配吗？”

这时，远处海面上传来一声船只悠扬的汽笛声，随后几点微光飘飘浮浮的，在漆黑的夜里，在寒冷潮湿的海风中显得格外寂寥。

常异姝看着远方隐隐绰绰的船只轮廓，眼眶终于红了，她舒了一口气，刚才憋得太难受。

热泪滚滚而下，模糊了视线，她只能看到一大片模糊的黑和混乱的光线。慢慢地，她觉得自己脚下的礁石变成了船，载着她航行在了无边无际、渺渺茫茫的大海上。

过去的二十多年，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躲在狭窄的船舱里，随着船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想。

但是现在，她突然被推到了晃晃悠悠的甲板上，亲眼看着惊涛骇浪一次次俯冲咆哮，狠狠撞击在船上。她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身处的这片大海是多么地危险，又是多么地让人迷茫。

然而，更让她感到绝望的是，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脸上的那种淡然和习以为常。她的骄傲在一瞬间土崩瓦解，那种不知道从哪儿而来的天赋、自信和与众不同，成了最尖锐的笑话，狠狠戳穿了她身上所有的遮羞布。

她曾经对这个世界的自以为是，以及她那可笑的梦想，想要成为星光闪耀的人等等等等，往日那些胡思乱想，白日做梦，一幕幕一帧帧，变成了一个个响亮有力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脸上。

她苦笑了一声，自从那单货出了问题，身边那些普通人或慌乱、或恼怒，却从没有人想过放弃。而是都在努力地奔忙着，补救着。只有她，自命不凡的她，首先想到的是大不了辞职，就这样吧。

常异姝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辛勤耕耘了几年，在她自以为美妙高尚的文学世界里却掀不起一朵浪花儿。为什么每次发表的作品只能惨淡地垫在排行榜尾，被人踩着一步步登上榜首，享受着鲜花、掌声以及那令她羡慕到嫉妒、嫉妒到眼红的，万人追捧和喜欢的名气。

连一个普通人都做不好，又怎么能成就那份自以为是的与众不同呢？

脑袋刮起的龙卷风，搅弄起了所有不堪的回忆和令人羞耻的往事，毁天灭地地狂啸而过，现在只留下一地狼藉。

滚烫的泪一流下就被北风吹得冰冷，刮在脸上生疼。她缩了缩肩膀，忽然觉得好冷，心里涌出一阵旷天阔地的寂寞。

这时候，岳星潜的心脏在背后强而有力地跳动着，男人的气息和着暖意慢慢包裹着她。他抬手，一下一下，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湿冷。

“好啦，都过去了，有我呢。”

常异姝这下不再抗拒岳星潜，反而整个倚在了他宽厚硬实的胸膛上，慢慢放空了身体里所有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