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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一米宽的门口被人堵得七七八八,十来平方的理发室一下子变得局促。高熙整个人被裹进来人的影子里,周围有些许光线见缝插针般蹦跳进来。
高熙不禁用力捏了捏手里的围布,这是突然面对两者之间体型差距比较大的条件反射。
她昂起脖子在昏暗的屋子里艰难地辨认男人的五官,定定神笑道:“同志是第一次来剪发吗?”
“嗯。”赵志开犹豫一下,从喉咙蹦出个音节,缓缓走去皮椅那边。
在逐渐充盈的光线下,来人不紧不慢的步调像是双手,慢慢地把笼在脸上的黑纱自下而上一点一点揭开。
纤薄而红润的双唇,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脸上却长了双小鹿眼,眼黑大于眼白,纯澈黑亮的眼睛削弱了他给人带来的压迫感,甚至带了点憨厚的味道。
“想怎么剪呢?需要洗脸刮胡须吗?”
高熙尽量忽略他同手同脚的样子,站在皮椅后面一杨手,把围布铺在赵至诚身上系紧。
指腹轻微扫过脖颈后的皮肤,短短几秒的接触让赵志开浑身的肌肉再次紧绷,垂眸不敢对上镜子里明亮的双眼,压着嗓音说:“什...什么都不用,随便剪剪头发就行。”
高熙看着被发胶固定得硬邦邦的发丝,毕竟发胶和剪头发都不便宜,于是贴心建议:“同志,你的头发不是很长,可以过一段时间再来。”
“你不认得我了?我们之前见过。”赵志开有些失落地对上那双波澜不起的双眼。
“你是?”
那个目光里可怜的意味太浓厚,高熙有些内疚地回想围布下的白衬衫,健硕的胸膛...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是猪...你是崔主任的外甥?!”
都怪杨丽蓉提什么猪笼鞋!
赵志开看她一副惊讶的样子,委屈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高熙有些说不出话,难道她能说当时为了避嫌,她根本没有仔细看过赵志开的样子,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下巴以下。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顺南村,那天晚上你抱着个孩子,有人打手电筒送了你们一段路。”
当时他刚从朋友家喝完酒,微醺的状态加上是夜晚,划船有些危险,只好走路回家。在路上遇见走夜路的两人,觉得大晚上的不安全,就转身护送他们一程。
这件事也是赵志开向人打听高熙时想起来的,他有些不甘心地追问:“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高熙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笑好,原来当时那条瞀(mào)俚①是他!
那天是温启洪的死忌,她带着温九素拜祭完后已经是晚霞漫天,本来打算在温家住一晚再走的,偏偏温九素哭着闹着不肯进屋,拽着高熙要去外婆家。
温家的村子距离顺南村有五公里远,划船回去的话倒是可以赶在天黑前到达。但是那天温九素特别缠人,一直要她抱着,高熙也就没能撑船出门。她婉拒婆婆指使大伯哥撑船送他们回家的好意,一来一回耽误人家不少事。高熙只好又背又抱,母女俩一路紧赶慢赶走到顺南村外围,天还是黑了下来。
单独走夜路本来就害怕,后面还跟着个高高壮壮的陌生男人,深深的恐惧让高熙不敢回头,也不敢在荒郊野岭大喊,担心一喊人就冲上来。
她还有个女儿要护着,赌不起。
高熙立刻把背着的温九素换到胸前紧紧抱着,一路加快步伐试图摆脱缀在身后三米远的男人。
可惜无论她怎么走,身后的灯光始终照着她脚下一片小小的路。心惊胆战地走到村口,有人拎着垃圾桶从小道走出来,先是看见高熙喊道:“阿喜?吃饭了吗?”
高熙顿时松了口气,刚想喊捉流氓,来人歪头看向她身后,疑惑道:“大头你怎么又来了?是漏了什么东西吗?”
身后的人含含糊糊地说:“我……”
原来是同路来找人的,高熙默默把女儿背回背上,打了声招呼就走。
她现在看着这个傻大个依然想磨牙,强颜欢笑道:“那天晚上太黑,我有点害怕,没看清楚你的样子。”
赵志开突然福至心灵,内疚地看了眼高熙,说:“对不起,那天我喝了酒,脑子不太清醒。只顾着给你打电筒......”
“已经没事了,同志你也是好心。”高熙打断他的话,笑道:“以后再做好事记得先打声招呼,免得让人误会你。”
“你不用一直叫我同志的。”赵志开害羞地说道,幸好古铜色的皮肤掩盖他脸红的事实。
“我还不......”
高熙觉得和他的对话总是接不上频率,难道她神通广大,透过他的样子就能知道他的名字?可是看着那一张期待的脸,好像她真的应该知道他叫什么......
看她迷茫又为难的样子,赵志开暗暗叹了口气,站起来面向高熙,伸出手郑重道:“同志,你好。我是赵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