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谢婉凝被爹爹和娘亲的打趣逗笑了，眼泪都溢了出来，难得露出一丝调皮：“那孩儿也祝爹爹青云直上、大展宏图。”

“好！好！”谢信朗声应下。

一家人笑了片刻，驱散了分家的阴霾，谢信才温声交代：“五日后我们就要搬走，这几日就辛苦你们好好收拾收拾。”

“好。”谢婉凝应下。被父母滋养过的内心，只有轻松、快乐，还有对未来的期待。

五日内就要收拾完一家人的东西搬走，这个期限多少有点苛刻。

但东后院的三房众人，没有抱怨，反而干得热火朝天，这让谢家上下又传了一波流言蜚语。

至于谢老太太数日抱病不出、谢家长房夫妇脸色有多难看，王氏和谢婉凝都不再顾虑，打点好了一干物件，将其余物品、众多小厮丫鬟婆子都退回给谢家，和姚嬷嬷做了交接。

王氏只带走了原本陪嫁过来的人和财物、以及这几年谢信自己花钱聘下的人。

至于冬青几个丫鬟，原本是谢家配给谢婉凝的，姚嬷嬷要带了走，但冬青抓着门框死活不撒手。幸而谢老太太也不想管这些杂事，姚嬷嬷便做主，把她的身契给了谢婉凝。

忙忙碌碌，五日很快过去，所有的物件都装箱上车，长随丫鬟婆子们都等候着，只待主人们启程。

谢信和王氏并肩走出主屋，谢婉凝上前扶着娘亲，三人一起向谢府东侧门走去。

刚出院门，就看到候在海棠树下的姚嬷嬷、四房的谢敏夫妇和两个孩子。

谢敏看见三人，快步迎上：“三哥……”声音带了一丝哽咽。

“都是做父亲的人了，还当着孩子们的面……”谢信用力地拍他肩膀，沉声交代，“大考在即，用功读书，也别忘了对孩子们的教导。”

谢敏和韦氏连连点头。

谢信再看向姚嬷嬷。

姚嬷嬷脸上皱纹深了许多，眼中含有不舍，向他们走近一步，将手上捧着的一个木匣子，递给了王氏：“三郎君，三夫人，这里是五百两的银票，还有崇贤坊宅子的地契、三郎君职田的田契，老太太让我一并交给你们。”

王氏看看谢信，接过了木匣子。

谢信沉吟一会儿，没说什么，带着妻女转过头，面朝西侧院，恭恭敬敬做了一个长揖。

礼毕，他侧身正告姚嬷嬷：“有劳姚嬷嬷。”说罢，大步迈出，率先而行。

王氏和谢婉凝跟在身后，在谢敏夫妇和姚嬷嬷的含泪目送下，渐行渐远。

出了东侧门，谢婉凝在谢信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随意一瞥，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门外大街的对面，只领了一个小厮，牵着一匹马，显然是等候着他们。

谢信也看见了，面色一沉，上了马车便吆喝：“走，启程！”

“等等！”杜津飞忙跑过来拦住马车，语气恳切，“伯父，我想和谢六娘子说两句话，就说两句。”

谢信不喜，刚想拒绝，谢婉凝却拉住了他，低声请求：“爹爹，我和他说两句。”

谢信仔细端详了谢婉凝的神色，和王氏对视了一眼，虽然困惑，还是依了女儿。

谢婉凝下了马车，也不看杜津飞，径自走到了街边榕树下，才转身问他：“杜郎君有什么话要说？”

杜津飞今日穿着一袭银白锦袍，加上身形高大挺拔，模样是出众的，但谢婉凝如今看他，心中平静，已不再有任何涟漪。

“我想问，”杜津飞有些犹豫，停了一息，“你是如何得知温莹莹？”

“这很重要吗？”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谢婉凝压住回忆里的痛，闭了闭双眼，复又睁开，暗暗吐出心中郁结之气，“路过，巧合得知。”

杜津飞深深地凝视着她的双眼，平静，不喜不怒。他心中忽的一沉，有种说不出的阴郁，从心底蔓延开来，他脱口而出：“如果没有温莹莹呢？”

“什么？”谢婉凝诧异。

“我说，”杜津飞咬咬牙，“如果没有温莹莹，你会嫁给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几日前的见面，那是他第一次见她，他从未见过有女子敢如此顶撞他的母亲，不卑不亢，沉静又坚定，浑身散发着温润的光，让他连日来脑海里都不自觉浮现她的身影。

但当他得知谢家三房宁可分家、也不要谢婉凝嫁给他，他一时心乱如麻，冲动之下就跑来堵着搬家的队伍。

谢婉凝蹙着眉，打量她，觉得可笑至极。

前一世的她，仿佛活成了一个笑话！

她望了眼碧蓝的天际、熙攘的街道，转回头，坚定地告诉他：“杜津飞，没有如果。”

话语落下，她转身而去，不再回头。

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她彻底放下了过往，不追忆，不纠结，不怨不恨，因为，她将要去寻找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