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暗里

从颂贤堂出来，知行心中憋了一肚子的话，思来想去不知从何说起。

“兄长，是有话要问吧。”清颐看透了知行的心思。

“果然逃不过妹妹的眼睛。”知行顺利接下了话茬子，并看了一眼清颐身边的子佩。

“子佩，你先回去吧，我有事要跟公子单独谈。”清颐转向子佩道，子佩随即知趣地退了下去。

梅园的景致果然是好，花树排列错落有致，一阵夹杂着淡淡花香的清风拂过，令人顿觉清爽舒适，清颐方才还觉得昏昏欲睡，这会子吹了一袭冷风，人倒是清醒了不少。

“是否竹意轩出了大事？”知行紧着问道。

“兄长莫要惊慌，并未出什么大事。”清颐淡定回道。

“我见你一大清早来寻父亲，欲言又止，以为出了什么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知行长长地松了口气。

“让兄长担心了，清颐在这赔不是了。”清颐并不想将她来寻顾定海真正的目的告诉顾知行。

“你我兄妹不必如此。方才在颂贤堂里，我看妹妹精神不大好，有些心神不宁的，不如请医者去竹意轩替妹妹瞧瞧，可好？“知行问道。

“兄长不必如此劳师动众，想来不过是连日里阴雨天，人容易困乏罢了，出来多走走，不日便能恢复。”清颐回道。

“也好，你便多在院子里走走，若是想出府散心，让子佩随时过来找我，我愿意当妹妹的护花使者，带你游遍禹都。”知行承诺道。

“清颐多谢兄长。”清颐回道。

“妹妹自从上次大病了一场之后，心性的确变了不少。从前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如今变得开朗了许多，只是你我兄妹之间好像生分了，从来并不这般客套。”知行道。

“自从上次病了那一场，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突然有好些记忆都找不到了，我甚至快忘记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清颐说的是自己醒来那一刻最真实的感受。

“过去的那些记忆，找不到了也好。”知行道。

“兄长，能跟我说说从前的事吗？”清颐问道。

“从前妹妹成日里待在竹意轩，研习棋艺，为兄虽心有余却力不足，棋艺着实平平，恨不能寻一位棋艺高手，精进妹妹的棋艺。除了棋艺，妹妹的画艺也堪称一绝，至于舞艺更是了得，妹妹虽为女子，尚在闺阁，便早已名声在外……”知行没有说的是，清颐这在外的名声，多半是由他传出去的。

“幸亏有兄长这些年的照应，我也常听子佩说起从前兄长是如何待我的，若不是兄长暗地里帮助，就不会有今日的清颐。”清颐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充满了感恩，真是老天眷顾，他活得如此洒脱，没有世家子弟的纨绔习气，性格之中并没有半分像他的母亲英氏。

“其实为兄心中有些话一直想与你说，又想着这些年你受了太多的苦，我怕说了更增添你心中的愤懑。如今看你这样活着，不再纠结于过去的种种，心中已经甚觉安慰。”知行道。

清颐一直觉得顾知行是那种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性格，没想到也有这样柔韧的一面。她虽不知道顾清颐曾经经历过什么，但从周围这些人的反应和态度来看，那些过去定然是不忍提及的。她不是真的顾清颐，又是真的顾清颐。她似乎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曾听子佩说起，顾清颐是因为在浮梦潭的竹台上跳舞不慎摔倒，头部受了撞击才昏迷的，她的昏迷或许正是在求救，她心中积怨太深，需要解脱，于是她从梦里来了，从另一个世界赶来，以曾经的顾清颐为名，活在所有人的生命里。忘了前尘往事，像从未受过伤那样单纯美好地活着。

“人总要向前看的不是吗？”清颐道。

“是啊，要向前看。”知行若有所思道。

“清颐还有一事想请兄长帮忙。”

“妹妹但讲无妨。”

“再过些时日就是我母亲的寿辰，她若是知道父亲解了竹意轩的禁令，定然会倍感欣慰。清颐想让兄长替我向父亲再求一个恩典，待我母亲寿辰那日，允法师入竹意轩祈福，去去秽气。清颐原本打算今日自去求父亲的，奈何父亲不在府中。方才在颂贤堂兄长也都瞧见了，此事求大夫人，显然是不妥。此事就有劳兄长了，兄长不会介意吧。”

“请法师入府，只是顾府并未有过这样的先例。既然妹妹如此说了，为兄定会为你传达，我想父亲会同意的。”

“那清颐就先谢过兄长。”

各自散去。

入夜时分，一个身影朝竹意轩方向去了。

竹意轩的丫头、小厮、嬷嬷见了此人纷纷原地停下让路，而后默不作声地退下。

只见他独自走向簪花台坐下，即刻有丫头上来煮了茶，仍旧退了下去。整个竹意轩，今天夜里格外寂静。

顾定海已经不记得他有多少年不曾踏入竹意轩，已经太久太久，久到他的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这簪花台啊，还是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