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

下雨天，天幕的变化仿佛就在一瞬间，车窗外，天气愈发阴了。

到酒店后，万年闷头躺在床上，握着手里多出来的一张票，觉得自己搞砸了许多事情。

买完票，万年旁敲侧击问过倪定想不想看演唱会，倪定却直言自己兴趣不大。

而刚刚，倪定送她回酒店时，她又鼓起勇气问了一次，倪定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回答，他不爱凑热闹。

不过，倪定虽然不爱凑演唱会的热闹，但他说，明天会送万年过去再接她回来，还说魏承天哥哥也会和一位姐姐一起，同她顺路出发。

原本，万年还以为自己很有些睁眼说瞎话的天赋，然而话到嘴边，才发现根本不尽如此。

“哥哥，我那个朋友临时有事来不了，正好多出一张票……”

“要不然，你陪我一起去好了……”

短短两句话，万年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然而酝酿着酝酿着，就越发有种感觉，话里的漏洞似乎比字数还多……

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网友，怎么会平白无故给她一张票？

再说了，就算临时有事，两人面都没见过，那票又怎么会跑到她手里？

救命啊！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万年抓狂哀嚎出声，腾一下坐起身后，小跑到窗边，看见雨已经很大很大了。

路上，零星行人匆匆而过，整个城市都被乌云笼罩，来时排着长队的奶茶店，在这一刻已经人影寥寥。

一切的一切都好糟糕。

天气糟糕，时机糟糕，乍如其来的冲动更加糟糕。

大雨瓢泼，似带着一股叫人恼怒的粗粝质感，裹着泥沙一般往万年心上砸，让她越发无助亦越发烦躁，更越发搞不懂，自己来这一趟究竟是想干什么？

依赖、迷恋、占有欲……

惶恐、喜欢、自卑心……

万年发现，长这么大以来，除了倪定，她好像从没对任何人有过这么矛盾的复杂感受。

胡思乱想之际，万年不由拿出手机，重新翻起了和倪定的消息。

从头到尾翻完后，她又退出，点进了那个专属相册。

相册里全是自南淮大学表白墙上转存的照片，每一张都是倪定。

发着呆盯了一会儿照片后，万年深吸一口气，心里猛然涌进一股要命般的难过，开始动作机械地一张一张删除，删完，她点进回收站，想要全选清空的刹那，指尖触电般一颤，又把照片齐齐恢复了。

“……”

恢复完照片，万年疲惫不堪地放下手机，双手无奈托住下巴，对着窗外的暴雨发起了呆。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恹恹发出了一条动态：好讨厌下雨天，希望这场雨早点停。

这场雨……

自然是说下在她心里的这场、与倪定有关的连绵阴雨。

到后来，不知道是怎么睡了过去，脑子介于清醒和不清醒之间，就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难受。

窗外，雨声噼啪，万年做了个格外古怪的梦，梦见倪定不再叫她小午，也不再要笑不笑地看着她，而是客客气气地喊她名字，像陌生人那样疏离。

梦里，倪定还始终站在背光的地方，身边有一个叫万年看不清脸的模糊身影。

万年努力去辨，只能依稀辨出那是一个女生，而倪定在对她笑，满心满眼都只有她。

……

阴雨连天的傍晚，似乎连梦也任由雨丝浸泡，氤氲进了几丝发霉般的潮潮冷意。

不知过了多久，梦里竟有人在敲门，砰砰砰连续三声，一声更比一声响，也似急雨一般，越发具有向大地轧覆而来的气势。

“小午！”

熟悉的声音响彻耳畔，万年猛然惊醒，看清自己就趴在窗边睡了过去，连窗户都没关严实。

难怪这么难受……

手臂被枕得有些酸麻，万年晃晃手臂，一抬头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耳畔声音似虚似实，恍惚起身后，万年下意识拿起手机，第一时间就要看看倪定有没有找她。

而手机电量过低，早不知何时就自动关了机。

砰砰砰！

就在这时，门外的敲门声倏然响起，也是和梦里如出一辙的连续三声，只是声音更加清晰，亦比梦里来得还要更加急切，万年一愣，连忙跑去开了门。

门一开，万年看见的就是一个紧紧锁着眉头、脸色实在算不上有多好看的倪定。

倪定T恤下摆湿了一截，整个人身上带着从外面带来的股森寒凉气，见万年开了门，他压下急迫情绪，开门见山问她：“手机关机了吗？”

万年点点头，被门外的冷气吹得一哆嗦，忙不迭退开一步想让倪定进门。

而倪定才朝前迈出一步，步伐又怔然一顿，旋即，眼神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略微一晃，很快，又不动声色地迅速收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