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立香停下进房的动作转身，没有窗户的走廊里昏暗烛光下看不清晴明的脸。

“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为什么？”

“我现在不便多说，您很快就会知道的。”晴明道。

隔天清晨。

一木一大早就前来敲响房门，隔壁没有动静晴明好像已经出门了。立香洗漱完打开门，房外一木捧着色彩艳丽的神官服，绷着张小脸一本正经道：“请您前往后山灵泉净身。”

立香点头想要接过衣服却被一木躲过了，一木严肃说：“请不要抢走我的工作。”

怪可爱的。立香想。

路上遇到了结伴而行的晴明和多明。

“哟，已经起了啊，肯定是一木去叫您的吧，明明可以再晚点的。”多明道。

一木似乎有些生气，“您在说什么啊师父，现在已经有些晚了，若是赶不上仪式怎么办。”

“哎呀不会的啦。”

晴明走上前笑着打招呼，“日安，咕哒子大人。”

“日安。”

立香和晴明走在前头，后面一木跟个小大人似的教训着不着调的师父，几人吵吵闹闹间到了寺庙大门，寺外昨天立香刚见过的天狗众领头的那位黑天狗此时正收敛羽翼，抱胸背靠树干闭目养神。

多明立马抛弃喋喋不休的徒弟，追上立香，“已经来了啊，等很久了吗？”

天狗睁眼，摇头道：“没有，刚到。”

一木迈着小腿匆匆赶来，撑着膝盖边喘边问：“等等师父，你把涿目大人叫来做什么？”

黑天狗走近几人，对着立香道了句“失礼了”，弯腰直接将立香抱了起来，用的还是抱小孩的姿势。

立香还没回神，天狗顺手拿过一木怀里的神官服，对着多明几人说了句告辞，振翅飞向空中。

立香还能听见逐渐远去的一木的呐喊声：“请等一下，这不合礼数——”

飞在天空的天狗显然也听见了，啧舌道：“多明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养出这么死板的徒弟的。”

天狗出乎意料的健谈，虽然长相看着凶恶但其实很温柔，抱着立香的手给人以十足的安全感。路程本就不长，又是用飞的方式所耗费的时间就更短了，名为涿目的黑天狗却一路上没停过嘴，毫不留情说着如今成熟稳重的住持大人儿时的糗事，言语间透露类似长辈的亲昵。

越过陡峭山路穿过茂密丛林，没多时天狗带着立香到达了目的地，黑色翅膀拍动的频率放缓，涿目一手抱着立香慢慢落到地面后把立香放下，又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安置神官服，随后从腰封里头掏了掏，挖出来一个小巧的双铃铛扣拿在手里。

“你一个人可以吗？需要我去叫个女性天狗来帮忙吗？”涿目回头问道。

“不用，我可以的。”

涿目点头，把铃铛放在叠好的衣服旁，说道：“那我就先走了，有事或者准备好了就用这个铃铛叫我。”

立香回以“好”。

“别着急慢慢来，寺庙那边的准备工作大概都能花上一上午。”说完，天狗再次展开黑翼飞入高空失去踪迹。

所谓的净身其实是去山里的露天温泉泡个澡，按照一木讲的应该由主礼人独自持诚心过山路入深林去到净身之地，然后在等候于此的小童服侍下洁净其身洗去尘垢，焚香之下换上礼服，再坐轿回寺。

现在简化的只剩下洗去尘垢和换礼服两个仪式了，也难怪一木会那么生气。

立香没有脱下旧衣物，严格来说她身上一直穿着的衣服都是属于[概念]类的东西，转念之间即可消失。

把全身泡进温泉只留一个头在外面，立香舒适的长叹一声。纯天然的露天温泉，仰头看着飞鸟滑过的碧蓝天空，鼻间还能嗅到清新芳草混杂淡淡硫磺的味道。

来了平安京之后感觉总是匆匆忙忙的好久没有这么享受过了。

指尖轻点水面，骤然幻化出浮在水上的木制小桶中摆放着一壶清酒一盏杯和几块精致点心。酒是果酒，和点心一样都是朱乃准备的。

立香倒了一小杯，伴着点心小口小口抿着。涿目说不用急，于是立香也就整个放松下来好好享受此时的宁静。立香自视灵基，一个神明想要不被轻易替代的流传下去，除了需要民众的信任外，还要有一些或真或假或善或恶的传说，也就是「结缘」。与人结缘，与妖结缘，与咒灵结缘。

虽然设立了接下去的目标，立香并不打算故意去寻找「缘」，比起刻意制造的神话，立香更喜欢口口相传的传闻，这也是她自称神明却从未说过什么的神明的原因。说到底对于现今因身体年龄变小心性也被影响的幼年立香来说，千年传承之后在未来自己会被扭曲或神化成何种样子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小点心吃完了，本来也就三四块的样子。

漂浮的木桶消失，立香估摸了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起身出了温泉才发现没有准备干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