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
慢慢变好。
奶奶也算是欣慰了一些。
就要去国外了,奶奶这些时日一直在给她缝荷包,奶奶说自己没有其它本事,就会刺绣,就想给孙女绣个她生辰的荷包,希望她平平安安。
由于时间紧迫,夏七七要离开的那日清晨,奶奶都还在绣,昨夜就已经绣到深夜了,不过现在只差牛的一点点尾巴没绣好,她属牛。
奶奶就坐在院子里,与鲜花共存,戴着老花镜在一针一线的缝,清晨那缕阳光打在奶奶佝偻的背上,显得那么宁静祥和。
从这一幕里,她终于懂了那句诗“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奶奶跟前,认真看着奶奶刺绣的动作。
奶奶问:“啥时候能回来?”又说:“机票贵的话,完成学业再回来也行。”
“要读两年,可能明年暑假会回来一趟吧。”
“那要好久,”奶奶眼眶逐渐湿润,说道:“我为你自豪,你一步一步走出去了,但是我又担心你受人欺负,担心你受了委屈无处诉说。”
夏七七也跟着鼻腔发酸:“不会的,那里没人认识我,做好自己就行。”
“好,我孙女心怀广阔天地,不应该为情爱所困,”奶奶望了眼墙角那已经盛开的三角梅,有好几朵都溢出墙外了,“这里都困不住你,那就没有地方能困得住你。”
奶奶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农村信用社的存折递给她,“这里面有点钱,你拿去用吧!”
夏七七拒绝收下,放回奶奶的口袋,“存折在外面用不了,我拿着还不方便,还容易弄丢,你自己留着买点好吃的,不要天天省那两块钱。”
“你把上学的钱都转给小宋了,你哪里还有钱啊?”
“还留了一点,而且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够我生活了。”
奶奶也没撤,抹着眼泪,叹着气:“这个家真对不住你,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对你一点帮助都没有,好不容易出国念书了,还得自己赚钱,谈了个喜欢的男朋友,结果也不能在一起。”
夏七七趴在奶奶腿上,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即便有着委屈,但她仍然不后悔,“可是我有全世界最爱我的奶奶啊,还有一个越来越强大的弟弟,我很庆幸出生在这里,温暖又有力量。”
奶奶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情又有爱,而以后这种场景可能不会再有了。
早上八点,她离开家门,奶奶在院子门口为她放了一小段爆竹,上一回为她放爆竹是她去上海读大学的时候。
一为庆祝,二为自豪,三为祝愿。
而后奶奶站在爆竹的烟灰里,向她挥手告别,含着泪也带着笑。
而这一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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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她的求学之路,当时的山村没有幼儿园,所以她没上过幼儿园。
6岁-12岁,在隔壁村的小学;
12岁-15岁,在镇上的初中;
15岁-18岁,在县城的高中;
18岁-22岁,在上海的本科;
22岁-24岁,在欧洲的硕士;
24岁之后可能继续学习,可能参加工作。
而这一趟去欧洲,她要坐:
半个小时的电动三轮到镇上;
一个小时的乡镇巴士到县城;
三个小时的城际大巴到市里;
三个半小时的高铁到上海虹桥;
一个半小时的机场巴士到浦东机场;
从浦东机场出发,经法兰克福转机,十七个半小时到巴塞罗那。
不算中间候车候机的时间,她全程需花费27个小时。
而这趟27个小时的求学之路,她却整整走了18年。
一早赶路抵达上海时,已接近黄昏时刻,她直接在高铁站搭乘前往浦东机场的机场巴士,又是一路跟随巴士穿梭这座城市。
她戴着耳机,耳机里循环播放着《Far away from home》,双目凝望着窗外城市黄昏之景。
道路的尽头是火红的落日,给这座城市洒上了一片橘红色
盛夏的黄昏,总是惊艳的。
回忆便陆续袭来,带来几分忧伤情绪。
眼泪跟着簌簌落下,心里默念两声:
“再见了,上海。”
“再也不见了,阿樾。”
而,再见和日落,都是未完待续。